“铁都统,”细琢一抱拳,略带气恼地说道,“我记得在潘淮袭击了西北之后,我就提议率军攻打帝都,将圣驾请到南区来,届时我们就可以以天子之名统御天下,当时就是这厮,也是这番话语,说什么潘淮平地而起,必然有席卷天下之意,我们不可不防,否则可能因小失大,甚至陷入覆灭的危险。结果都统就是听信了这厮的谗言,错失了大好良机啊,让欧阳剑捡了一个便宜,占据了帝都,控制了天子。潘淮如果真如这厮所说的那么可怕,恐怕此时此刻占据帝都的就不是欧阳剑,而是他潘淮,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潘淮也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他也不过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而已,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铁无涯一听,又觉得言之有理,不觉将敌视的目光望向精雕,轻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确是错过一个大好机会啊!”
“都统,”精雕的脸色,不知不觉变成了绛紫色,由于激动,声线有些失控,“你别听这厮胡说八道,潘淮夺取西北之后,之所以没有进而攻取帝都,不是因为他实力不济,而是因为他还要寻找最佳时机,试想当时如果他立即回师帝都,即便是拿下了帝都,那么他立即就要面对欧阳剑的锋锐之师,而且当时王治平在东部虎视眈眈,动向不明,他如果挥师西进,又担心王治平戳他屁股,所以他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如今吉蛮大举南下,刚刚夺取东区的余跃不得不率军北伐,这对于他来说,便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时机,所以,他兵了,他之所以敢兵,并不是忽略了我们的存在,而是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对付我们,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自寻死路才好。”
铁无涯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又开始点头,脸上的怒意渐渐地消散开去。
然而细琢脸上的怒意却更浓了,说话之间,也不看铁无涯了,而是将一双鹰眼狠狠地盯住精雕,恨不得盯下一块肉来:“你这厮做事畏畏尾,误人误己啊,其实潘淮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对付我们,而是他看准了我们南区有你这样的缩头乌龟在这里指手画脚,看准了我们不敢出兵,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如果我们真的不出兵,那是正中他的下怀,你这个狗屁不懂的匹夫,我都不知道你这样跟将军支招到底居心何在,你是不是潘淮的耳目?”
“你,你个直娘贼,”精雕气得吹胡子瞪眼,“竟敢污蔑我是奸细,你简直是,简直是做贼的喊抓贼,分明是潘淮收买了你,要你撺掇铁都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兵,将我们南区几十万兵马都引进他预先设计好的陷阱里去送死,你个老匹夫,你好狠的心啊!”
细琢一听,差点吐血:“老夫效命都统十余年,一直忠心耿耿,你,你个瘪独子居然说我是奸细,如果我是奸细,大可以像你这样,苦劝都统什么都不做,只需要等待,等待其他诸侯荡平了四方,最后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地将我们灭掉……”
细琢说着说着,心中怒不可遏,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扭打精雕。
精雕也不示弱,眼看他扑过来,也是张牙舞爪地就要迎上去。
幸亏两边的将领们眼疾手快,纷纷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拉了开去,这两个人却似乎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待到众人将他们放开,他们立刻又横眉怒目张牙舞爪地要过去撕咬对方。
众人不得不上去阻止,一时手忙脚乱,乱成了一团。
“给我住手!”铁无涯手掌一拍,将身前桌案拍得粉身碎骨,碎屑散了一堆。
这一声巨响的确很有震慑力,所有动作和声音都静止下来,怔了片刻之后,众将放开了两人,退到一边,而两人余怒未息地冷哼一声,各自别过脸去。
众人都以为铁无涯被两人激怒了,可能还会继续飙,孰料情况却出乎预料,铁无涯以往总会在两人的争吵中被弄得大脑一片混乱而烦躁不堪,但今天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像灵光一闪一般,他居然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地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他自以为高明,正沾沾自喜呢,见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便微笑着高深莫测地扫了一圈众人:“你们都说说,他们两个人,谁说的比较有道理?”
众人在被盯得有些无所遁形之后,便无可奈何地应承他。
有说精雕有理的,有说细琢有理的,还有人畏畏缩缩地说两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还需要都统最终拿主意,这倒是一句实话,不过也是一句屁话。
铁无涯又扫了众人一眼,忍不住笑道:“此时此刻余跃率军远征吉蛮,东区必然空虚,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攻打东区呢?”
细琢眼珠一转之后,立刻附和着说道:“如此也好,东区地域广阔,驻军又少,而今他们大军北伐,基地更是空虚,我们只要率精锐之师出征,不出三月,必能荡平整个东区,取了东区之后,我们就不再处于包围圈中处处被动,而是已经与西区形成鼎立之势,进一步便可问鼎天下。”
孰料几乎没有时间停顿,精雕又神情激昂地出来反驳:“不可,这才是自寻死路啊,我敢打包票,潘淮与余跃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方受到攻击,另一方必然出兵相助,正是有了这样的协议,他们才敢放心大胆同时出兵,而这样的协议对其他侵犯者而言,可能只是伤筋动骨,而对于我们来说,却是致命的,因为我们正好处于两者之间,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杀过来,都对我们形成包夹之势,届时我们别说攻城略地了,恐怕想要抽身而退都难于上青天。”
“这……”铁无涯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消失了,细密的汗珠悄悄地从额头渗出来。
“你,”细琢气得咬牙切齿,几乎要吐血,指着精雕,“匹夫,你想要我们南区坐以待毙吗?分明是机遇,甚至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你却总说它是埋伏,是阴谋,不敢轻举妄动,这哪里是静观其变啊?这分明就是坐以待毙,有你在,我们南区恐怕永远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匹夫,你受何人指使来我军潜伏?”
精雕也是横刀立马,针尖对上了麦芒:“你这厮自己心怀不良,反倒来质问我,我倒要问你,你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地想要将我军葬送到敌军的陷阱之中,你到底居心何在?你又是受了何人指使来我军潜伏?”
两人说着说着又有冲上前去厮打对方,如两头怒的狮子一般,就那么狂吼着张牙舞爪地冲上去。
度太快了,两边的武将都没有反应过来,抓了半天,只扯下来几片衣袂,就见两头狮子已经撞在了一起,疯狂撕咬。
武将们满脸的惊愕:“这两个老家伙什么时候练的功夫,怎么变得这么强悍?以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吗?”
铁无涯大怒,站起身来,一反手掌猛地往下一拍……无声无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貌似那张桌案已经被自己拍碎了!
铁无涯当机立断,运足斗气,双手在胸前交叉作弧,带着磅礴的斗气在双掌之间流荡,顷刻之间,地上的碎屑似流水一般,从地上卷起,卷入半空之中,盘旋交错,挤压凝结,顷刻凝成了一个桌案的形状,重新摆放在地。
桌案刚刚成型,刚刚坐落在地,没有半分迟疑,铁无涯又是猛然一掌劈下,哗啦一声,那桌案又自支离破碎,碎屑纷飞……那声响比之刚才犹有过之。
众武将齐齐的都愣住了,准确地说,都被铁无涯的这一手死而复活活而复死的本领震傻了。
然而两个军师已经打得忘乎所以,实在太投入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身边生了什么事情,仍旧你一拳我一拳地击打对方的脸,你一口我一口地撕咬对方的胸。
铁无涯忍无可忍,将袖一拂,空气中一声闷响,仿佛一辆无形的马车开了过去,撞在两人身上,两人的身体如风中败叶一般,齐齐飞了出去,飞出一丈开外,才轰然一声跌倒在地。
两个家伙本就是一介文弱,手无缚鸡之力,那经得起这样的摧残?当下如一滩烂泥一般,挣扎了半天也爬不起来,兀自吐血不止。
将领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大的又有点同情心的,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两人。
铁无涯眼见着二人的惨状,也不觉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将他们带下去养伤吧。”
众人分作两批,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二人。
精雕虽然受了重伤,然而脸上却不知不觉盈满了胜利的笑容。
细琢嘴角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