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过于唐突,陆盛男全然躲避不及。他感觉胸腔像被捅穿一样,五脏六腑浑然颠倒,一股热流上涌至喉咙中,随即吐出血来,跪在地上。他暗想:倘若对尖胡子还击,清兵必定一拥而上,自己终将寡不敌众。唯今之计,还是按兵不动为上。
“小子,还敢装蒜!昨晚飞掠西顺镖局檐头时,我已认准你的身影!”
“呃……”陆盛男胸口再度翻涌,又吐一口血,“大爷,小的……不明白您的话……”
多罕怒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
“簌——”凌厉的掌气又朝陆盛男胸口压来。这一招不躲的话是必死无疑的!陆盛男迅速伸出右手扣住多罕的手掌,内力往外一逼,多罕大惊,急忙往旁边躲闪。结果掌气轰中多罕身后一个士兵,那人当场毙命!
多罕心有不甘,一连向陆盛男袭来三掌,皆被陆盛男敏捷的身手躲过。多罕不禁心中发毛,怕敌不过对方,遂疾呼道:“快拿下此人,亦可就地正法!”
陆盛男跃到一个士兵跟前,倏地夺过他手中大刀,并不恋战,而是望城外奔逃。霎时间,镇江府城门杀声连天,清兵如潮水般涌出,可地面湿滑,跑了没几步就接二连三有人摔倒。多罕跳上一匹战马,两腿一夹,领在众追兵之首。那马平日奔驰如箭,今天已不能一展雄蹄!亦如先前的清兵一样,多罕奔离城门不远,即连人带马狠摔地上。
“该死的!”他痛骂一句,干脆弃马追去。
陆盛男毕竟胸口、腿上都有伤,刚才又勉强用内力还击多罕,渐渐感觉两眼昏花,四肢乏力,往日一跃十步的轻功难以施展,眼见多罕快要杀到,除了与之拼将一死,恐别无他路。于是,他放慢了奔逃的脚步。
二人距离拉近,多罕不禁一喜,可马上想到:这小子非等闲之辈,今番必定有诈,料是杀我一着回马枪!
他亦放慢脚步。
后面已不见清兵追来。
陆盛男凭借刚才与多罕对的一掌推知,对方的内力应在自己之下。如非被他偷袭受伤,打败他绝非难事。但现在身体状况不佳,还未知谁高谁下。幸好,单打独斗尚有取胜之机。
二人追逐至一条两边有大树夹护的小路上。陆盛男突然斜上飞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多罕遂不敢前行,竖起耳朵留意动静,却只听得“簌簌”风声,并不见人影。前路越发地窄,多罕料想陆盛男必定躲在树上伺机出击。对方在暗,自己在明,正是处于不利之境。
多罕生性多疑,周围越是静悄悄的,他心里越是不安。可一想:那小子受了伤,跑不远,我虽不敢前,但也赖着不走,等他主动出击。
于是,多罕把刀往雪地一插,默然静待。
却说抱在一棵粗枝上的陆盛男强忍着胸口痛楚,唯望多罕行近时扑下来办了他。谁知他不中计,陆盛男倒是心急起来:树枝被雪冻压了好些日子,要是从树上飞跃逃跑,即便自己轻功再好,树枝依然会断裂。出了这条路,未必再有这么好的隐匿之所,到时候唯有与之硬拼,这不划算。
两个势均力敌的人,一时陷入胶着对峙的状态。谁都想最先打破僵局。多罕从腰间取出一件管状物事,尖头朝天,手用力一拉。
“嗖——”
原来是支响箭。
陆盛男忧心道:再不办掉他,那伙清兵一旦追来,自己就很难逃脱了。
正当陆盛男下定决心现身与多罕拼命时,忽见多罕神情紧张起来。陆盛男亦屏住呼吸留意动静,果然听到有人往这边急步走来——来者数目不多,自然不是前来接应的清兵!
片刻,见三人朝多罕迎面走来。多罕两眼一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来者正是黄晴川、余芳草和鲍起三人。
三人正欲看清前面站立的人是谁,多罕已露出凶相,举刀向三人砍来。三人随即摆好架势,迎击多罕。多罕像发了飚的狮子,一心想拿下黄、余二人,全然不顾陆盛男了。他觉得自己必能力克两个黄毛丫头,鲍起更不放在眼内,可惜他眼高手低,十多回合下来,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四个打一个,陆盛男深知多罕这回难逃一死,遂从树上飞下加入战团。黄晴川心中又惊又喜——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见到这个“讨厌鬼”会有这般惊喜。
鲍起抽身闪开,朝陆盛男唤了一声:“陆少侠,接住你的宝贝!”突然飞出手中铜杖。陆盛男应声接过,铜杖于他手上旋起一阵令人胆寒的气劲。
“川妹,余姑娘,你们请让开!”陆盛男的架势表明,他要和多罕单打独斗。
多罕顿然不寒而栗。之前陆盛男以强大的气劲错手击毙一个清兵,已让他见识到厉害;本想可以擒住晴川、芳草二人,却又敌不过人家,内里早有沮丧之意。当下陆盛男声言要一个人对付自己,他更是不喜还忧。
“铮——铮——铮——”陆盛男有了铜杖,正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一连三击已压得多罕透不过气。多罕越是胆怯,陆盛男越是杀得性起。谁会相信,一根样貌平常的铜杖,会使得像剑一样的锋利,刀一样的硬朗。有时陆盛男的攻击虽让多罕躲过,但铜杖的余威仍教雪地破出一道裂痕来。于是乎,雪屑纷飞、枯枝断裂、人声呼失,一般人见到这样的场面,必然耐不住视觉上和听觉上的震撼,难料会吓破肝胆。
在一旁观望的黄晴川看得心潮激涌,不觉间想起铜杖上刻的那首诗。虽然陆盛男至今还没把身世告诉自己,但从最后两句豪迈之语——“阎王与我来生勇,定插旌旗满盛京”可以推知,他或许是某个英烈之士的后人。“定插旌旗满盛京”——会否因为铜杖本身就注满了对满洲鞑子的仇恨,所以在多罕面前神威大发,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
铜杖舞起的剑气在多罕身边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多罕成了一只无援孤兔,可惜眼前人不是当年肯网开三面的商君成汤。多罕苦苦顽抗了一阵,陆盛男忽然收住剑气。多罕自是一愕,此时,陆盛男的铜杖已来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