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薛允衡都骗了,还怕一个小小的县中正?且汉安县这局棋本就极乱,再多绕进去几个人也不是难事。
秦素蹙眉沉思了一会,眸中的冷厉便淡了去。
&ldo;我无事。&rdo;她向阿栗笑了笑,面色已然恢复如常,方才的片刻失态就像没发生过一般:&ldo;你继续说,这个霍姓县中正怎么了?&rdo;
阿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方才轻声说道:&ldo;阿承说,这个县中正家的两个郎君,如今正在寻族学附学。那钟家郎君还在信中说秦家运道好,赶在这个时候修建了族学,没准就能与霍家走得近呢。&rdo;
秦素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
霍家人可是很高傲的,未必瞧得上秦家这种士族里的暴发户。
&ldo;哦对了,女郎,阿承还说了一件事,&rdo;阿栗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着脑袋说道:&ldo;阿承说,那霍中正是有名的孝子,他本应年前来青州的,却因为在老宅守着阿母,这才推到了现在。据说,霍家老宅所在的郡素来暖和,不知为何今年偏下了好大的雪,几乎没冻死人去,好在有廪丘薛家捐了柴禾与米面……&rdo;
阿栗的嘴仍在开开合合地说着什么,秦素却已经听不见了,在她脑海中盘旋往复的,唯有一句话。
……霍家老宅所在的郡素来暖和……好大的雪……
&ldo;我累了,回罢。&rdo;她突兀地站了起来,打断了仍在说话的阿栗。
她的动作有些大,阿栗略吃了一惊,截住话头去看秦素。
秦素的表情却极是平淡,唇边甚至还挂了一丝笑,瞧来比往常更多了一分温和:&ldo;你叫两个人来帮着收拾这里,我先回屋去。&rdo;她体贴地吩咐道,又向阿栗笑了笑。
&ldo;我扶女郎回去罢。&rdo;阿栗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女郎此刻的笑容,有那么一点瘆人。
&ldo;我想一个人呆着,还要换身衣裳。&rdo;秦素说话的声音更加温和了,脸上的笑容几无变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阿栗&ldo;哦&rdo;了一声,点了点头。
所谓的换衣裳,其实便是去净房的雅致说法。秦素自来讨厌净房有人服侍,沐浴也从不要人跟着,这倒是并不出奇。
留下了阿栗收拾东西,秦素便步履款款地出了都胜亭,又姿态优雅地行至正房西梢间的净房,最后面含浅笑地掀帘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又缓步行至净桶旁,往四下打量了几眼。
净桶是嵌在一具实铁打造的架子里的,上头涂了玄漆,那架子则嵌在墙壁中,修建得极为结实。
秦素唇角边的笑意更浓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便抬起了脚,狠狠一脚踢在了铁架子上。
&ldo;我……你个先人板板……&rdo;
一连串带脏字的连云土话,从她鲜润的红唇中冒了出来,她不住地向那铁架子狠踹着,每一脚都伴随着一句低沉而恶毒的咒骂。
她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她两世加起来,头一次骂出这样难听的话。
直到脚底传来钝痛,秦素才终于停止了这如同疯子一般的行径,扶着墙、弯着腰,向着那具恭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霍家老宅下了大雪……薛家赈灾……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就说呢,无缘无故地,霍至坚怎么提前两年出现了。
现在她才终于明白,那个安排他提前到来的人是谁。
正是秦素自己!
&ldo;南南之南,郡多买碳。&rdo;
三个多月前,她用来取信于薛允衡、且为薛家带来了&ldo;兼济天下&rdo;之美名的一句话,到得最后,害的却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