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如同外面站着瞧热闹的大多数妃嫔一样,已经麻木了,却没想到,见着温晓晓尸身的第一眼,她的心还是跟着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
终究是一条人命啊。
前几日还哭着闹着,说自己受了委屈,被人看轻的温晓晓,如今冷冰冰地躺在她的香木雕花床上,双手交叠放于腹上,脸色隐隐有些青,嘴却是乌黑色的。
孟寻只扫了一眼,便笃定道,“她是中毒而亡。”
后头堆在门口的宫妃们窃窃自语:“中毒?不会吧?”
“你看她这样躺着,看着像自杀啊!”
“谁没事自杀啊!你当别人傻啊!”
“可万一她就是受不了羞辱而死呢!”
“嘘!说什么呢!陛下和娘娘都还在这里呢!”
宋弥尔淡淡朝身后看了眼,那些宫妃又纷纷噤了声。她迟疑了一下,朝温晓晓的方向走了两步,刚路过沈湛,他一把拉住了宋弥尔,“别过去。”
宋弥尔这下避不过去了,只得抬起头望向沈湛,没说话,眼里却像是在问“为什么”。
沈湛别过脸,不看宋弥尔,嘴里却含混不清闷声闷气地轻声道:“看了夜里会做噩梦。”
末了又补上一句,“南下那件事,还有些残余渣滓未处理,朕今晚要宿在书房。”
春闱也顺利进行了,接着就是等着秋试等一些列事宜,不过沈湛这一次了威,顶着罪同谋反的名头,一口气处理了南边好些官员大儒。就宋弥尔知道的,那日曾经挑衅过自己的马脸的王夫人一家,张南光的叔叔都没有逃过。不过这幕后的黑手没找到,沈湛不过是顺势而为除清了自己的障碍,真正下手的人,藏得颇深,更是心头大患。
不过如今大概理清了,那日恐怕是有好几拨人。
青衣人与黑衣人不说,先前将他们迷倒的、关押了学子的都是当地的官员大儒,无非就是不想叫自己们重构了春闱,他们的胆子倒也挺大,本来不过是想着迷了他们睡上一觉,等到春闱开始了,帝后现不了消失的学子,自然以为是所有人都参加了春闱,这事也就这样过了。谁知道先是被有心人利用,半路又被截了胡,才将事情闹成了这样。
可是沈湛本来就在气头上,那些人虽说也是被人利用罪不致死,可是沈湛哪里会放过这个送上来机会,况且,若不是他们,自己与宋弥尔哪里又会身陷险境,甚至哪里又会闹到如今这幅想看冷眼的地步?
沈湛说的便是这些事,倒也解释了为何这几日都不曾来宣德宫里。
他声音极低,生怕别人听到,又十分不好意思一样。别别扭扭不肯转头看她。
宋弥尔却觉得心头突然一阵光亮,似乎堵在自己心口喘不过气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被搬开了。全身舒泰。
她抑制不住地嘴角朝上扬了扬,可又现场合不对,连忙收了住,轻声道,“陛下,如今大家都怀疑是我做的,若是我有一丝一毫的逃避,明日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胡说!”沈湛转过头来,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宋弥尔,“朕信你。”
宋弥尔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她咬了咬唇,伸手去握住了沈湛的手,她的手有些颤抖,害怕沈湛不会回应。却见沈湛轻轻张开手,也握住了她的。
宋弥尔突然就觉得,自己与他怄气是件多么没有意义的事。
两人互相对望,沈湛张了张口,正要在再说什么。
“我说,还要不要找凶手了?”前头看尸体的孟寻头也不回,轻轻地飘来一句。
沈湛与宋弥尔都觉得面上一热,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手,朝那边看去。
孟寻这才一本正经起来,“陛下,娘娘,她的毒说来也简单,乌头碱,从口入,嘴唇颜色才会最深,药性根本没有到肠胃,口腔里头便吸收了,也算是立即毙命了。”
宋弥尔与沈湛对望了一眼,宋弥尔迟疑道,“那······她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孟寻摇摇头,“瞧着不太像,你仔细看看,她脸颊两侧的指印,指印呈青紫色,应该是死前被人用力按压的,什么时候会被用力按压双颊两侧呢?只有迫使她吞下毒药的时候了。”
宋弥尔跟着身后挤进来大半个身子的妃嫔们一起倒吸了口凉气。
是谁心肠这般恶毒?这种法子,只有冷宫赐毒酒的时候才会用到。
怎么越看越觉得这是皇后在惩治不听话的妃嫔?
贤妃摸了摸手上的佛珠,轻声念了句佛号。
孟寻取下羊肠做的指套,收回手,将手随意往衣袖里一揣,“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一个验尸的了。看来我该向陛下申请调去刑部,和温岭易一起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