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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始料终局(第4页)

皖贵人支吾半天说不出来,丫鬟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马上道:“湖,是湖字。”

“时间过了,这可不算。”樱桃小嘴的女人道,“按规矩有惩罚,你得给我们表演。”

有人附和道:“是啊,妹妹才刚进宫,听闻姐姐琴艺一绝,当年一曲高山流水名动皇城。姐姐今天就跟我们弹一曲,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这,自从我进宫以来就再没弹过,都生疏了。”皖贵人谦虚,但是大家起哄得更起劲了,她便站起来道,“那我就献丑了,各位姐姐不要笑话才是。”

听她弹完,我更觉得,等会儿我要伴奏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要不别去了吧。

我溜出来,靠在树下,看着脚尖,将落叶拨过来拨过去。但我抬头刚好看见覃翡玉他们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互相作揖寒暄完便要向正殿走去,他似乎也看见我了,眼神投向这边,目光始终追随着我,尽管他身边的人一直在同他说话。

好像第一日见他,在韩府初次见面那样。

想起他说的,好与不好,何妨一试,还说我最令他钦佩的,就是无论如何也没选择逃避。我说我怎么没有逃,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逃避……声音说的越来越小声,越底气不足,他说你没逃,尽管做的不尽如人意,如今也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不让我那么难办。

不懂他什么意思,但我想,可以试一试,为了今天,连蒋昭的异人阁开业表演都没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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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

没有人笑我,没有人听出音准不对,表现得很好,曲颐殊。

我跟自己说。因为一直重复,也就更有自信,之前覃翡玉说过,不断跟自己以暗示也是缓解紧张的一个办法,原先跟谌暄排练的也都记起来了,没有落下,也没有出错。

琴姬的面具露出的只有两个眼睛,从这扣出的两个洞看出去,可以看见四面坐了皇子王孙、大臣侍内,没见到皇帝,皇贵妃与长公主坐于席首,自准衍皇后薨后再没立过后位便一直空着,皇太后,并非皇帝的生母,也以身体不适未出席。

谌暄一曲舞毕,我们四个为其伴奏的琴姬转着圈走位到她身后,单膝跪地为她做衬,呈花瓣盛开状,她便是花蕊,金鸡独立,手兰花指过头顶。我松一口气,终于结束了。无意瞥见前头覃翡玉在位笑眼盈盈地看着我鼓掌,脸烧成一片,还好没人看见。

座下忽然有一人站起来,摇摇晃晃,醉意朦胧,他抚掌,大笑好好好,“宣齐公主,公主啊公主,臣殷孝楠是哪里不好,你叁番五次拒绝我的好意,盛情邀请?”

我等着有人上前斥责这人耍什么酒疯,然后将其拉开,可是无人敢上前,又听见他自报家门尹丞相的儿子殷孝楠,皇太后的旁系的外孙,心里咯噔一下,皇贵妃坐于席首,不发话谁又敢拦,她默不作声,好整以暇看戏似的,很难说没有默许事情发生的意思。

他醉态横出,指着我们几个道:“把面具摘了。”看没有人动,跑上来亲手揭了几人的面具,那几个琴姬立马伏跪在地上求饶。

事情太快,面具被抢下时我还懵着,他见是我大惊,又迈着醉步跑回坐席,从侍卫腰际抽出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这个丑女……害我出丑,出尽洋相……搞半天,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好啊,你们联合起来,叫我颜面尽失,我今天,非杀你泄愤!”

座下一阵惊呼,脸色大变,有人兴奋看戏,有人戏谑八卦,互道那日宣齐落难殷孝楠错救闹乌龙一事,有人皱起眉头面色凝重,覃翡玉便是表情严肃,却也什么都做不得。

我得想办法自救斡旋转圜,手一抖,仿佛无辜受累般怕死的小宫女,膝盖一软就要跪地求饶,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他提起我领子刀刃就割进了皮肉,顿时血流下来。

这时场上才乱了,谌暄想阻止被宫女太监围着拉下来,前面的近卫抽出刀来却也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伤他,覃翡玉跟其他坐前的几人站起来,众人纷纷呵斥,“这是做什么!皇宫内苑岂是能容你撒野的地方?”

“我就撒野如何?”他不放开我,“一个侍女的命罢了,又不值钱!敢耍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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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吓到面色惨白,若没有面具遮挡一定十分不好看,并没看清是谁掷出飞镖打掉他的刀,他甩着吃痛的手,恼羞成怒,更觉杀了我才解气,近卫大呼一声有刺客,混乱中掩护皇贵妃长公主各位妃嫔娘娘退下,底下乱成一锅粥。

覃翡玉从他位置上跃过桌子向我跑来,拉起我便跑,我提着裙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先动作,跑至宫门外,那里已然有一辆马车在等,有人在马车上,牵着缰绳,覃翡玉把我送上去,不断回头看追来的侍卫军,他叫我先走,我问他你呢,他说他作了很久的准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这一天,所以不会有问题的,这是万全准备下的计划,而不是临时作出的应对。

我不懂,原本小宫女的死大家当笑话看就过去了,没人想闹大,他偏制造混乱,想行刺的会被认为是他,必定不会放过,他说,“颐殊,你听我说,出玦城策马向南,回家之后跟曲大人汇合,立即动身前往酆国避避风头,我已经打点好了,这个你拿上。”

他将腰间紫色的荷包解下来交给我,就是我曾威胁说要烧掉的那个,“这是我的信物……荷包,你拿好。”我吓到哭,我说不值得不值得,他说之前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今天,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说那你呢,你怎么办,他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早已想明白了,我整个人生的意义就是救你。”又严肃转向赶车的人问道,“要你伪造殷相的印章调的御林军快到了吗?”

那人说是,他说很好,“只要争取到时间,拦下尹辗的暗使团及宫中禁军一时片刻我们就赢了。”

我说对不起,他说,“你没做错任何事,只是顺水乘舟。”拍拍马背退后几步,示意他带我走,驾车人抖落缰绳,大喊一声驾出发,我拨开帘子向后望,他身影越来越小,终于眼泪从眼眶掉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别,要很久才能再见,或许不会再见。

亦或是生死两隔,无预期的他或我的结束,本不该以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方式发生,至少他不是,他的命运不该如此,这种错位感,奇异而难以述说。

我说过,他要杀我时落泪,便是他的败局,却没想过,他救我时我的落泪,是我的败局,是我一生痛苦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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