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纪检,”寒露立马改了口,“谁不知道你龙祥的大号?揍你?他们还得敢呢。”
这小子真会巴结人!看着他那张因为献媚而扭曲了的冬瓜脸,我的胸口一阵犯堵,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董启祥皱着眉头盯了寒露一阵,猛地把头一甩:“你还别跟我来这一套!老子混劳改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破×我看得出来,你他妈的就是欠修理。我看这几个哥们儿挺好的,就你不顺眼。撇什么嘴?舔盘子啊你?什么级别还躺在床上跟大爷说话?下来!”
董启祥骂完了,寒露也从床上磨蹭下来了。董启祥冲魏组长一摆头:“老油条,开始学习!”
“开始!”魏组长清了清嗓子,“大家各自找座位坐好了,每人先写一份思想汇报,呆会儿一起交给郑队。寒露不舒服就躺着歇会儿,启祥,你看?”
董启祥不再言语,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点了一支烟。
不大一会儿,走廊里飘来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一组的!打饭啦!”外面响起一阵咣咣的敲打饭桶的声音,就像养猪场唤猪一样。
董启祥搓搓手,站起来指了指我:“你,提着饭桶跟我走。”
我过去提起放在门后的一只用来打饭的水桶,跟在董启祥后面走出门去。
走廊上等待打饭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董启祥端着饭笸箩,朝正在忙着分饭的一个瘦高个儿扬了扬手:“强强,今天吃什么?”
“豆腐。”分饭的抬头看了董启祥一眼,继续往伸到前面的桶里舀菜。他的动作很古怪,像我们下乡支农时看见的农民挖大粪。原来这位就是董启祥说过的强强,果然挺牛。我偷眼看了看董启祥,凑过去,扮个清纯道:“强哥,原来你在事务队啊,我是你兄弟老四呀。”
强强瞄了我一眼:“老四?不认识。管你是老几,别跟我套近乎,爷们儿分饭公平着呢,”说着,提溜过我放在地下的饭桶,冲我一歪脑袋,“你跟龙祥一个组?”
董启祥接过了话头:“对,我们是一个组的,几位兄弟今天第一次吃劳改饭,这不算插号吧?”
强强不说话,呱唧呱唧地往桶里舀菜。
敢情分饭也有后门可走,只见那只饭勺子一直在往大桶深处扎猛子。几个猛子下来,我们这只饭桶里就盛满了厚实的白菜炖豆腐,几乎没什么汤儿。旁边的那几只就不行了,稀溜溜比看守所里的老虎熊好不到哪儿去。
回到屋里,大家就像一群苍蝇似的“嗡”地围了上来。
魏组长用力往后推着众人:“闪开闪开,往后排队去!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你爹死了你都不能这样。”
好嘛,这跟死了爹有什么关系?看来老油条的逻辑有点儿问题。
正闹着,林志扬背着手进来了。董启祥冲他笑道:“今天没‘顺’点儿好吃的?”
林志扬苦笑道:“没呢,被人给‘点’了,”抬手一扒拉魏组长,“老油子,好好混啊,政府赏你根肉骨头啃啃。”
魏组长的脸一下子黄了,紧着屁股排到人群后面,皮笑肉不笑地嘟囔了一句:“啃啥骨头哟,我吃劳改饭。”
林志扬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这可真是个二大爷,”憋一口气,大吼一声,“都给我排好队!”
我刚要过去排队,董启祥拉住了我的胳膊:“你不用排队,跟我一起分饭。”
林志扬瞟瞟我又瞟瞟董启祥,怏怏地说声“有点儿意思啊”,背着手走了。
让我分饭?我禁不住笑了,这可是个好差事儿,怎么着自己也能多捞点儿吧?
果然,给大家舀完了一圈儿,桶里还剩足有三四个人的菜。
董启祥拿过两个马扎,顺手递给我一个:“你就不用往饭碗里盛了,咱俩就在桶里吃。”
旁边,老傻盯着自己的饭碗,一脸沮丧,估计他的心里还在想着那碗油汪汪的红烧肉。
我俩这边吃着,就看见别人不时往这边抛飞眼,目光那叫一个嫉妒。我的心里美滋滋的:呵,我胡四何德何能,得人家祥哥如此照应?看来打个架也不赖,祥哥以为我是个中好手呢。刚想奉承董启祥两句,旁边一只饭碗凭空伸了过来:“祥哥,不好意思,再给兄弟来点儿。”
董启祥看看腆着笑脸的宫小雷,微微点了点头:“一块儿过来吃吧,你小子还算不坏。”
没等宫小雷靠过来,老傻先端着饭碗凑了过来:“祥哥,咱也一起过来吧?”
董启祥一筷子打落了他的饭碗:“你算什么玩意儿?你的材料我都看了,就数你坏。”
一听这话,寒露仿佛受到鼓舞,“扑通”跳下了大铺:“就是就是,董纪检……”
董启祥蓦然色变,直接把筷子当成了宝剑:“滚!”
检察院来人了(1)
舒舒服服地吃完了饭,大家各自倚到铺盖上休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