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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嘲讽(第2页)

“我是秦家庶女一事并没有瞒着任何人,虽然五岁后养在阿娘膝下,但我并没有记在阿娘名下。阿娘是个顶顶善良的人,她知道薛姨娘的身世,看得出秦明远和薛姨娘之间有事瞒着她,看得出薛姨娘并不愿意生下我,但还是心疼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便还是把我记在薛姨娘名下。”

“薛姨娘谁都不喜欢。她和玄清帝那个疯子开了赌局,赌她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能不能颠覆朝局,会不会是真正的薛家人。”

“放在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帝王身上,这种荒唐的事都不可能发生,偏偏玄清帝是个疯子,他同意了。”

“薛家出过一个贵妃,很久之前的事了,”秦寻雪皱眉,对这件事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厌恶,“薛家的血脉有问题,真正的薛家人都是疯子,薛家女尤为严重。那个贵妃就是真正的薛家女,嚣张跋扈,干涉朝政,甚至最后拥兵自重,差点杀了当朝的皇帝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最后,她死在了朝臣手上,那个皇帝明知贵妃要杀他,却还是在贵妃死后罢朝半月,要追封她为皇后。多可笑。从下一任皇帝开始,明明是开国功臣的薛家被逐出京城,定居江南,后宫中永不出现带着薛家血脉的女子。”

秦寻雪看着周泽年:“薛家确实容易出疯子。既是疯子又是天才,知晓此事的人不多,大多是顶尖的世家。他们一边惧怕着薛家那过分要命的血脉,一边垂涎不已,想要同薛家联姻。就算十个里面只能出一个薛家人,就足够让人眼红的了。”

“而我,”秦寻雪微笑,“自然是薛家女。”

周泽年沉默,欲言又止:“阿寻,我有些好奇,你们是靠什么分辨血脉的?”

秦寻雪垂眸,面无表情:“薛家有自己的法子,就算不是薛家女,他们嫡系也有法子让人拥有薛家的血脉。薛姨娘离世前,每个月的十六都会用刀割开我的手腕,放上小半个时辰的血。秦明远知道这件事,替她隐瞒着。直到她病入膏肓,我才不用经受这种折磨。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什么薛家血脉,对我而言者并非荣耀,而是枷锁和痛苦。”

秦寻雪很少会这般直白表露自己的心思,许是今日气氛正好,也或许是她脑子有几分混沌了,又或许是周泽年的态度太过平常,这些平日里要瞒着旁人的话她说出来倍感轻松。

猝不及防听到了秦寻雪过去的经历,周泽年瞳孔微缩。他声音有点发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从我记事起。”秦寻雪记不得了,往事太过痛苦也太过久远,她没必要揪着不放。

周泽年屏息,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阿寻,既然世俗没有标准,薛家也已然覆灭,如今你是掌权者,是不是薛家女不全由你定夺吗。”

这些话他说得诚恳,倒是让秦寻雪有几分愣神。诚然,她憎恨着薛姨娘,却又不得不被她裹挟着颠覆了玄清帝,她被迫成为合格的薛家女,没有人告诉她,其实她可以不做薛家女的。

秦寻雪眼眶有几分酸涩,像是短暂放下多年背在身上的枷锁,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却还是被周泽年的话打动,仿佛自己真的没有背负着那些悲惨的过去,没有被血淋淋的伤口裹挟着成长,只是秦寻雪,只是她自己,不是棋子,亦然不是执棋手。

“太可恶了……”秦寻雪喃喃道,她抬起手捂住眼,不知是哭是笑,“原来,我可以不是薛家女啊……”

她不在意血脉,却被这件事束缚了很多年,被薛家血脉折磨很多年,午夜梦回时,明知没有人可以再强迫她放血,也还是感觉到遍体生寒。

周泽年却说,她可以不是薛家女。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掀翻的过去,却如同囚牢一般将她困住。

周泽年伸手,却顿在半空中。他神色晦暗不明,有些嘲讽似的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静静等着秦寻雪恢复平静。

秦寻雪的情绪失控只是短暂的。

“……其实,这件事压在我身上已经太久了,”秦寻雪轻轻开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色却轻松了不少,“旁人提起我总是说,从秦家庶女一跃成为大齐的秦太后,覆灭秦家和薛家,阴晴不定,手段诡谲。他们窃窃私语,道一句不愧是薛家女。”

周泽年定定地盯着秦寻雪:“薛家女不过是他们技不如人,所以强加的罪名罢了。哪里有什么天生的疯子,哪里有什么血脉问题,不过是揠苗助长,催生出的悲剧。”

秦寻雪笑了笑,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认同周泽年的话。血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谁也说不准。而且,秦寻雪知道,世家对薛家的恐惧做不得假。当初她对薛家下了狠手,世家一边畏惧她手段狠厉,人人自危,一边又拍手叫好,对薛家覆灭一事很是高兴。

秦寻雪有些乏了,抬起手掩住脸,轻轻打了个哈欠,眼圈微红。

周泽年却注意到了旁的事上。

“阿寻这些日子没有戴着当初我送的那个玉镯吗,是厌倦了吗?”

这话意有所指。

秦寻雪放下手,虚虚环住寻常戴着玉镯的手腕,微微一笑:“这些日子身子不太舒服,鹂雀说不必戴着这些个饰品,我便没有戴着玉镯。”

周泽年点点头,像是接受了秦寻雪的说法。他不经意间试探着秦太后的口风:“许州盛产玉石,奉阿寻的令处理私自铸造货币一事时,碰上了个行商,他手上有一条用和田玉做的玉镯,洁白无瑕,想着前头送给阿寻的镯子是借了秦大人的风,如今我想要自己送个给阿寻,也不知阿寻喜不喜欢。”

秦寻雪库房中有不少玉镯,只是她不爱戴。但如今,她只是抬起眼看着周泽年,语气平静:“自然。”

“只是不巧,我赶回来得急,没带着那条玉镯。若是阿寻愿意,待我了结许州事,回来后亲手替阿寻戴上,如何?”周泽年笑眯眯的,语气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

秦寻雪看着他。周泽年的意图很明显,他在透过玉镯问她,许州事了,京中事平,一切尘埃落定,她是否愿意为他留下,或者,活着。

秦寻雪轻叹一声,抬起手,抚摸着他的眉眼,手盖在他的眼上,声音有几分缥缈。

“为何一定要一个答案呢……罢了罢了,阿年,这可是你说的,待到从许州归来,亲自为我戴上镯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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