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第六章 我回来了（第2页）

此前的寿宴，他送了个南楚王室的三弦弓，里外里还搭了数百根奇兵楼独有的银刀剑。据说此剑用此弓拉开，一剑可出破苍穹之声，于万军中夺将之命。当初他去南楚，在与南楚皇子的对阵之中，就因此剑受了重伤。好在，他的兄弟们及时赶到，他这才拿下那皇子的命。

外间传言的独战，只是他不想连累兄弟们，自己放出去的。谁知，就因此言为父皇所忌惮，哪怕他献上此弓，寿宴之上父皇却仍旧未给他好脸色，他数立战功也未得到任何赏赐。

从那时起朝中就已有风言风语，说雍郡王为陛下所恶，已没有了继承皇位的资格。直至如今他从柳城回来，这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兄弟们有进言的，说让他学成王一般谄媚于父皇，想来便可得到重视，可他不想。大哥去世后，他在梦中便时常想起大哥说的话，一字一句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大梁需要的是一个冷酷到不近人情，杀伐决断的皇帝。”所以，他便应允了父皇，进了四方阁，想在暗杀之中体会一下冷酷和杀伐决断到底是什么心境。如今他已懂得了，却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亲情。

可他不觉得真正的亲情应该拿谄媚来还。五弟这样做，是因为目的不纯，而他从头到尾都很纯粹，根本不希望情这一字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就像他跟二哥之间，相处时可肆意言语交谈，权势富贵皆可交换，遇到困难绝境便可将性命交托给对方，这才是他想要的亲情。

这次千灯宴，就当做与父皇的最后一次交心吧，若是父皇愿意收下，那他还可与父皇真正亲近些许。若是不愿，便当他自作多情。至于皇权。。。。。思虑间，他按下椅子上的暗格，藏于墙中的军需图再度显现而出。

那年南楚与大梁在青州边境血战，大哥离去前曾给父皇进言，要求临阵换将将青州副将周成提为正统，他本人善天道可推天气，绝对可以就此拿下花灵城。却被父皇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是以此武将失和则为大祸’而驳回。

大哥去后不久，青州将领开门献城，就在即将沦陷的那一刻，周成转而杀将并率领其余将士关门打狗，将进来的南楚将士打了个措手不及。自那以后，周成功成提拔为东北侯。而南楚也因此安静了数年，直至今日才开始重新派人骚扰边境，不过都是些虾兵蟹将，成不了气候。

小时候他总以为这是父皇的主意，直到长大了才知道，是大哥早知父皇不同意，让二哥派人将锦囊送到了周成手中，就连这幅军需图，都是二哥派人暗中打造的。从那以后他才明白，父皇过于信任老将老臣，虽不至于昏庸但并不适合大梁，也才终于懂得了大哥的意思。

大哥丧仪的那些日子，他呆在清凉台整整三日，一度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直到第三日二哥进来，问他，“大哥交代的事儿你明白了吗，如果不明白，就去四方阁吧，我会帮你同父皇要麒麟令的。”

四方阁，大梁暗卫培养机构，可以接触到来自大梁、南楚、北唐和西域的所有隐秘，是祖梁帝开办的，那时的他子嗣繁多，光皇子就有十二个，他便将其中八位都派去了四方阁，但是最后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就是后来的言帝。

从那时候起，四方阁便被皇家视作九死一生的炼狱之地，人人都知道那里可以接触到大梁、南楚、西域、北唐的所有隐秘，但人人都不愿意去。后来言帝子嗣稀薄，原仅有的两个皇子生下来后更是小心呵护，四方阁便对其余皇族亲眷和朝臣开放。

可两个皇子身子还是弱，于一年烈日逝去了。祸不单行，那年四方阁收二十余名朝臣子，在一场暗杀任务中一个都没活下来。朝臣们虽敢怒而不敢言，却也免不了在许多事上不尽心。为了平息，言帝便创造了麒麟令，找一些孤儿培养成顶级杀手，暗中保护这些朝臣子。

二哥当时在他面前说这些，他便意识到这或许是个能增长自己实力的好地方，大哥也说要不近人情，那么是不是接触到这炼狱一般的地方就能做到不近人情。。。。他想了许久，二哥跟父皇也对峙了许久，最终，父皇没有同意给麒麟令，但他同意了进四方阁。

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好兄弟。如今历练多年，他已经摸透了这大梁全境的边角和朝堂中的隐秘，现在，是时候看看自己接下来要走哪条路了。

正这么想着，外头忽然传来媚儿的声音，“参见馨宁长公主。”她的声音略有些急促，听着也很明显是调大了的。萧知年重新摁了椅子上的摁钮，背后的墙恢复成原样之时，他阿姊笑着跑进来。

她生就可爱的小圆脸，笑起来粉嫩似花，那双葡萄眼甜甜的，里头点滴粹着星海，长发黑如瀑，盘了个丸子头，除了个玉簪子也没带啥首饰。这些年他做任务，见惯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亲眷女子，大多如花似玉，不过美则美矣却如同花瓶一般失了灵气。

可在他眼里，阿姊却一直是如同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般，可爱而有灵。

“在外面玩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馨宁前日听二哥说她弟弟早就办好了任务，却在外头留恋烟花世界不愿意回来了。不过二哥说话素来带点不正经，所以她也不是全信。

但千灯节就要到了。祖宗说，千盏灯芯合在一起可以唤醒上天的神明，无论许什么愿都会成真。所以每年的千灯节都是百姓祈福求爱，或是朝廷许求上苍可以巩固江山的好时候。这种时候若缺了一个皇子在场，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不受父皇重视，从而过度轻视他。

纵然四弟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和印象一向不高，但她也不希望这种事情会出现，不然恐怕她也保不住这个弟弟了。

萧知年轻笑，“哪怕为了看阿姊，我也要回来啊。”这说的是真话，那份礼虽然很贵重，但其实不一定要在千灯节上送，等到元旦或是春节也可以，只是听闻那些婢女和阿姊在宫中承担了很大的压力，他就抛下四方阁的兄弟们回来了。

近四年过去，馨宁也很久没有见这个跟她一起被生下来的弟弟了，如今瞧见他黝黑的皮肤，年方十岁还未长开的身子和略带稚嫩却低沉有力的嗓音，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萧知年仿若不在意的笑着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伤悲，他当年愿离去确实是为了增长实力，可这么多年回来次数都少，次次都是来去匆匆没能见阿姊，也是因为他早已厌倦这个皇宫。

父皇从未询问他的消息，每次他回来父皇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淡，送的礼从来不收。宫女太监们争风吃醋，克扣他的宫内用度，他凌厉解决过却发现治标不治本，最终决定紧闭宫门只留自己信任的人，离去后把宫内用度这个事儿交给了阿姊，以防一直跟着他的人还过不好。

至于宫内的皇亲国戚，除了二哥，没有一个是真正对他好的。表面虚以委蛇的背地里都是另一副面孔，他也曾付出真心可当他真真实实地看见的时候，才真正能够体会。曾有一段日子他很理解二哥，为何当年大哥同他说了那么多，他始终不愿意将目标对准那至尊之位。

至于成王自不必说，颖贵妃和母后本就不和，如今她遭了盛宠母后有了身孕，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思及此，萧知年问道，“母后呢，她最近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