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是霍祯,也是在意自己的孩子的。起码……他所疼爱的妾室的孩子,他是在意的;而她的孩子……他好歹也是像模像样地上过一柱清香的。
可皇帝呢……
杜氏就算这阵子恼了他,到底也是有资历的宫嫔了。从潜邸到宫中,目下就这么没了,他都没有太多的过问,甚至连查明真相都懒得查。
这君心,真是让人冷得彻骨。
霍祁很快就觉出了不对头来。
翌日他去见席兰薇的时候,清和秋白齐齐地出来行大礼回了话,道席兰薇染了风寒不便见人。
霍祁眉头浅蹙,没作多留,转身回去。
有过两日,着人去漪容苑请席兰薇到宣室殿。片刻工夫宦官折回来回话,还是同一套说辞。
这回,皇帝面色一阴,话语平淡而无感情:&ldo;朕不管她病好没好,传她来。&rdo;
就连袁叙都听得心惊。
席兰薇随着宦官走出长盈宫宫门,一路上银牙狠咬,不情愿是自然的。
她是有意避了他几日,不全是无声地表露不满,更是觉得杜氏和孩子刚去,死者为尊大,她此刻时时面圣与他谈笑不合适‐‐若不谈笑,时时苦着一张脸也不合适。
也不知他是觉出了什么,偏还非得这般传她,态度强硬得很。
长缓叹息,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冬风中染出一片白雾:别的不说,染了风寒不便见人这事……她欺君了。
是以心虚难免,站在宣室殿前时,席兰薇连抬头仰望眼前的长阶,都觉得似乎比往日更高、更宏伟了些。
那么分明的震慑感。
&ldo;陛下,鸢美人到。&rdo;门边的宦官拱手一禀,方才都在悠哉哉走神的霍祁才拿起奏章来看,神情谨肃,端得一副方才都在处理朝政的样子。
少顷,轻微的脚步声踏进殿来,霍祁抬眼觑了一瞬,她身侧无人,秋白清和都循着他的意思被挡在了外头。
继续看奏章。
他听得衣料摩挲的声音,知是她拜了下去。一时没理会,耐心看完了手头的这一夜,才沉沉道:&ldo;不是风寒未愈吗?&rdo;
明明气色瞧着不错。
席兰薇直起身子,跪坐在地,安静垂眸。
霍祁搁下奏章,目光递过去,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来‐‐方才,他还真怕她是当真风寒,是以看见她面色莹润的瞬间真是心情大悦。
她没真风寒,那他逼她来一趟就不理亏。
&ldo;赌气不见朕?&rdo;他轻笑着问道,高耸的眉骨微动,带出点嘲意,&ldo;就为朕那天没听你说?&rdo;
见皇帝问话,宫人们都知道席兰薇如此没办法作答,立刻备了笔墨。正要呈过去,刚行至一半,皇帝却又笑道:&ldo;过来坐。&rdo;
宫人的脚步停在一半,捧着纸笔默不作声地退回去。
席兰薇平平静静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去。微颌着首,感觉他的目光在她面上划来划去。
粉雕玉砌。这四个字当真衬她,面容白皙得让人想伸手去触却又不敢,好像如此妄伸了手就会亵渎了如此美人似的。
尤其是现在的样子,沉沉静静地端坐着,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他分明地感觉到一股冷意,让他知道她生气了。
&ldo;别觉得你摆脸色朕就正好顺着你的心意不去理你了。&rdo;皇帝觑着她,说得很冷静,&ldo;你生气也照样好看。&rdo;
&ldo;……&rdo;席兰薇被这句猝不及防的夸赞弄得面上窜了一抹红,继而觉得窘迫,脸红得更加厉害。贝齿轻轻一咬,调整着心绪竭力不当回事,该如何静默坐着还如何静默坐着。
皇帝噙着笑摆了摆手,命殿中的宫人皆尽退下,再度看向她,口吻认真了些:&ldo;朕知道你在想什么。&rdo;
席兰薇没有反应。
&ldo;你觉得朕无情,不仅不在意杜氏,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当回事,是不是?&rdo;他温声说着,宽和的语气就像是晚膳时问她喜欢吃哪道菜一样,&ldo;朕也知道,你那天要朕查什么‐‐陆氏是庖歌选进来的家人子,无甚背景,收买杜氏身边的那么多宫人为她效忠、且是去犯死罪,她没这本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