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一手揪着银狐,一手抓着槐鸟,气定神闲地坐镇在外间。
银狐不服气,奈何任它如何挣扎,亦是罔然。
槐鸟则识实务许多,既不挣也不扎,顺从得如同待在树梢上。
内室里,李寿静坐于绣凳之上,目光落在安稳睡着的孟十三的脸上,半晌没出半声。
他是怕扰了她的好眠,更是怕惊了她的静养。
进屋之前,已从池南口中得知她已无恙,只是疲乏心惊过度,需得睡足了精神,养够了身子,方能醒过来,恢复如初。
进屋之后,端坐着静看着她,越看他越心疼,想到她今夜遇袭乃因他之故,更想到若非她悍然,随身带着软鞭,尚有几招鞭法,符丰与池南也赶到及时,又有忠婢代她挡了一刀,他指不定今夜便得失去她……
如此想着,如此看着,他此前非她不娶之念,竟慢慢生出了动摇。
作为孟家女,作为他的大表妹,纵然不成为太子妃,嫁做高门之妇,有东宫和孟府作靠,她定能此生安稳,康健白头。
可若他坚持,欲娶她进东宫,而后他登基,她成为后宫之主,明枪暗箭、龌鹾腌臢层出不穷,便如今夜,他无法时刻护着她,保她安然。
即便他早有所料,一得知她到靖王府之后踏着夜色离开,立马就安排了符丰与池南带着东宫侍卫出宫,方及时救下她。
然则,若无她先时自身够硬,拖着时间未任杀手宰割,他再及时得知,亦有鞭及莫策、远水救不了近火之际。
“孤竟不知……”
“……你使鞭子已然使得那般出神入化,想来是下过苦功夫的。”
“孤……还是不够了解你。”
“恰如……你从未主动想要了解孤。”
李寿不是没有想过孟十三因何不愿嫁他,成为他的太子妃,然平日里事情太多,不管是东宫事务,还是要上文华殿,他每息都忙得昏天暗地。
每回出宫遇她,不过是他特意出宫寻的她,如若不然,他谁也不偶遇,偏就每回都偶遇了她。
碧虚庄园藏红湖岸,他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也是含着私心的。
一则是他不愿她衫裙过水之后湿身示人,一则是他想趁着此举昭告天下她是他的人,岂知她聪慧过人,明知他的私心,却未责怪他半句,亦未表露过半分,教他拿不准她有无恼他的妄为。
她这般不动声色,他如何能窥得她的真心?
窥不得她的真心,他又如何掌握好分寸?
李寿轻轻叹气,不知她之真心,不得己之分寸,许多事情,他要如何做方会得当,方能不惹她恼他。
现今,他是既盼着她能流露出真心实意,又怕她流露出来的非是他想要的。
李寿自嘲一笑,伸手为孟十三掖了掖被角:“夭夭,孤希望你能快活,可孤又害怕你的快活里……”
从来就没有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