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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4(第2页)

在屋子颓废地躺了一个月,在脑海里构想过无数种死法之后,我终于想通了,我不想死了,我要去找常青,我一定要找到他,他害我害得这么惨,要是找不到他,我死也不能瞑目。

凭着对常青的一腔怨恨,我重新振作起来了。我主动联系上了我那位远方叔伯,我又开始跟他天南海北地跑生意,跟着出海的船队远渡重洋,把番邦的一些受人欢迎的小玩意儿运回来高价售卖,同时还倒卖粮食跟籽种。

我拿着常青的画像去官府备案,常青当初并没有跟我家签卖身契,他不算逃奴,只能以失踪人口报备。我不放心官府的办事能力,又花大价钱请了道上走镖的师傅帮我留意。

顾家家底丰厚,有本钱供我折腾。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败家子,连从小带我到大的管家陈贵都对我没信心,认为我是瞎闹腾,时常望着我悄悄叹气。可不知是我真有经商的天才还是我娘在天之灵保佑,或者说是因为时代不一样了,官府那边也开始大力扶持商业,总之等我跟着我那位叔伯闹腾了小半年之后,顾家倒当真叫我闹腾得比之前更加红火热闹。

顾家的少奶奶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人影,别人对此早已议论纷纷,只是不敢当着我的面谈罢了。慢慢地,我家开始有媒婆上门,媒婆来也不说别的,只试探地问我常青的去向,我拉着脸不吭声,她们就像是从中得到了某种许可似的长出一口气,满脸堆笑地向我介绍她们手里那些漂亮出众的姑娘。

我家从前就很富裕,但那时我娘对媳妇挑拣得厉害,我自己也不争气,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我。现在我娘没了,我自己又知道上进,就有不少姑娘愿意嫁了。我一直没找到常青,但我确实该有个媳妇了。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也相看了几个姑娘,姑娘们都很好,模样俊气,性情也乖巧,我没什么不满意的,但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要娶她们中的某一个为妻。

在这其中有个陈家庄的姑娘,岁数大了点,快二十了,但长得很好,个头儿高挑,皮肤白,鼻子秀气高挺,眼睫毛浓密得像把小扇子。她喜欢抿着嘴笑,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小酒窝。我觉得她很面善,在这些姑娘中最喜欢她,但我想要娶她吗?我在心里这么问自己,我觉得我应该是想的,可不知怎么,我老是不能彻底说服自己点头。

我晾了陈姑娘小半月,有一天她泪汪汪地来找我,问我到底要不要娶她。那时候我正蹲在地里拔草,虽然现在已经不用我干农活了,但我没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来地头上逛几圈,自己给自己找点活儿干。我听见陈姑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就有点茫然地抬头去看她,那个时候她站在蹲着的我跟前,高挑的身影背着光,显得比一般姑娘壮实一点,我一看她就愣住了,脑子里猛地跳了一下。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见陈姑娘的第一眼我就对她很有好感——她跟常青在某些角度很有些相像,仿佛是一对血缘关系淡薄的表兄妹,不仅眉眼间有些相似,连神情都有点叫人心疼的乖巧温顺……

可她到底不是常青。没有人可以取代常青。

我眼睛热热的,我没想到自己过了这么久还在想着常青,我没想到自己过了这么久还爱着常青。我怎么这么贱啊?

看着陈姑娘那张神似常青的脸,我再次没出息地嚎啕大哭。

我哭得那么凶,把陈姑娘的眼泪也吓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雪白的脸蛋慢慢涨得通红,在我边哭得打嗝儿边响亮地擤了把鼻涕抹到泥地上之后,她捏住拳头,恶狠狠地冲我吼道:“不娶就不娶!真当老娘稀罕你啊?我呸!娘娘腔、小白脸儿!”

她骂完我就气冲冲地跑了,而我后来才从期期艾艾的媒婆嘴里知道,陈姑娘那副端庄温柔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她就是因为那副一点就着的爆竹脾气才拖到二十岁都嫁不出去。但我不觉得受骗,我其实也不喜欢见到一个跟常青那么像的人,谁都希望自己的爱人独一无二,谁都不喜欢看见自己的爱人被人模仿。

我谢绝了媒婆介绍的所有姑娘,并且告诉她们以后也不必再来。我认命了,我这辈子就栽到常青身上了。我太恨他了。

……我太爱他了。

冬至来临的那一天,我早早地就回家来了。

我上个月终于够格入了商会,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那些人谈生意、应酬。应酬就是要喝醉,不要命地给彼此灌酒,但是他们都不敢灌我,我一醉就开始耍酒疯,酒量又差,两杯酒下肚就嚎哭着抱住人家的大腿不让走,同僚们没有一个不被我发疯骚扰过的,在酒局上一见我就躲。尤其是今天,他们看见我入座,争着抢着要藏酒瓶子,还纷纷劝我早点回家。

今天冬至,按说是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饺子,但我家只有我一个,回不回去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我也不想在外边待着看万家灯火热闹,跟同僚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就意兴阑珊地回家去了。

那时约摸是晚上七八点钟,天色早已经黑透了,我打着从西洋捎回来的手电筒,光亮一闪一闪地照着路,闪到我屋子的窗户上时,我突然发现屋里亮起了一盏煤油灯,正透过窗户纸莹莹地发着光。我吓了一跳,手掌猛地哆嗦了一下,手电筒扑通掉在地上,但我已经无暇蹲下去捡了,我的心跳声快得像是揣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我把手上拿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疯跑着跨进屋里。

我看见了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像头蠢驴一样傻呆呆地盯着屋里的那个人看,眼珠都不会眨了。

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常青正弯着腰整理床铺,就像我们之前每一个入睡前的夜晚那样,耐心地把叠好的被窝抻开,摆正枕头,动作轻柔地拍打着白天落下的灰尘。我看着常青,他佝偻着的身影渐渐跟记忆里那个温柔安静的人重叠了,他转过身来,他的脸跟我记忆中更是别无二致,只是多了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他看着我,像往常那样微笑着说:“你回来了。”

“……我,我回来了。”我不自觉地,喃喃地回答他说,声音在半途变了调,哽咽着呛了好几声。我踉踉跄跄地朝他走过去,泪水不知不觉爬满了脸庞。常青伸手要替我擦泪,我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握,是软的,热的,粗糙的,真实的。不是做梦。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是吗?”我哆嗦着,一字一句地问。我哭得太厉害了,话说得也不清楚,不知道常青能不能听清。

常青的手被我捏红了,但他一动不动,眼里也慢慢涌出了泪花。他掉着眼泪,但笑着对我说:“我回来了。”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温热的身体,失声痛哭。我抱得那样用力,哭得那样伤心,恨不得把他跟我自己的身子彻底熔铸到一起,恨不得把这二十多年来的眼泪都一口气流个干净。

我太恨他了。我太爱他了。

我这辈子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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