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记得那是我认识师朝云的第八年。
那时候他抱着昏迷的九九来点翠阁找我。他在丞相府之外也就认识我了,他以为我人脉广些,能晓得哪里能救得了女孩的命——可我只是一个妓女,干的不是消息来往的复杂活计,而只是迎合与媚叫的简单动作。
我管不了客人心里脑子里的想法和信息,只管他们舒不舒服爽不爽而已。
他把我想的也太神通广大了。
可对于师朝云,我的抱怨往往一闪而过,下一秒又会为他无私奉献了。
我去问楼里的妈妈,她告诉我有梅婆婆样的传说。
去试试吧。我看着师朝云得了希望的脸。
我们到了山上,说明了来意。
“你们必须拿一个人的命,或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换。”梅婆婆说。
我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把我的命搭进去,让他们两个人终成眷属。
可我闹不清我,于这个故事而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哪会甘心只当一个只会奉献自我的配角?
我没那么贱。
那太贱了。
我不干。
可梅婆婆说的命,是彻彻底底的死去。
师朝云若是拿出了自己的生命,他的肉体将覆灭,他的灵魂将会重组后步入轮回。
那我就见不到他了。
我怕没命,却也怕我见不到师朝云。
我活了二十几年,前二十年,我是一个妓女。后几年,我是师朝云的暗恋者。
如果他不在人世了,那我也没了半条命。
“还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我问。
梅婆婆看向我。在对视的几秒里,我甚至觉得她已经看穿我的龌龊心思。
“有,”她看着我说,“我可以不要其中一个人的命,但你们两个都要把灵魂放在我这里抵押,我就会救她。”
师朝云想要阻拦我,我先一步拦了他,“师公子五年里照拂,舒玖无以为报,唯此。”
我竟然说了妓女对恩客常说的那句生疏套词。
他有些受伤似的——尽管他严格意义上并称不上我的恩客,他只是闲时来我这里喝杯茶水罢了。
我们谁也没上过谁。
后来他再推辞,我再要求,他也便同意了我二人抵押灵魂在此的办法了。
我们在瓦罐里看着九九醒了过来。
荒山野岭,她哪看得见什么梅婆婆。她独以为是私奔的人抛弃了她了。
我看着外面的女子由惊讶到愤怒,已明白她心里师朝云的地位了。
我和师朝云差不多,对心上人没说的话比说了的要多得多。我们瞒着、藏着,不希望对方知道我们的爱那么深刻,不希望对方感到沉重。可对方还就真的不知道,就真的以为我们是爱得更少的一方。
九九比师朝云还强点儿,她好歹知道师朝云爱过她。
可师朝云呢?
傻孩子真就以为一个妓女会因为莫须有的恩情放弃了肉体支配权。
算了。我不求他那么多。他心里有别人了。
现在也还不错。
他们某种意义上又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