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闻着满鼻酒香席卷而至,那般汹涌彭拜,便是连夜风都吹不散半分。
看着池祁面色不变,眼底却带着丝丝嚷嚷的微醺意,宁修心底燃起半点儿疑惑。
他竟从池祁眼底看出了微醺意?
他又想起那个在楚宫,拉着人喝到天儿大亮,在马车上却依旧眼底清明,不见半分微醺意的池祁。
喝醉?
宁修不信池祁是真的喝醉了。
池祁看了半晌,都不曾看到宁修眼神有躲避的痕迹,这个时候池祁才勾了勾唇,移开了目光,慢慢说道:“楚国新皇,为了稳固帝位,打着孤残害楚国先皇与楚国太子司和裕的旗号,出兵伐秦,不日,便会大军压境。”
池祁的语调轻且沉,许是话里头的情绪过多,竟让宁修一时分辨不出,池祁是什么情绪占据上风。
大军压境,不管是池祁作为秦国新帝,还是秦国战神燕王,他都会披甲上阵,御驾亲征。
宁修又想到了池祁前几日曾絮絮叨叨的话。
日后可能还会有战争,楚国新皇可能会伐秦,孤可能会很忙,也有可能会如同从前一般,一去便是三四年。
谈不上是什么情绪,宁修扫了眼案桌上的那半壶酒,与摊开放在案桌上的书籍。
宁修没有仔细去看书籍上的记载内容,他只是坐在池祁对面的石凳上,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从腰间摸出了池祁之前交给他的半块儿虎符,放在案桌上,指尖搭在那半块儿虎符上,朝着池祁的方向一推,“还你。”
池祁的目光落在被宁修指尖按压住的半块儿虎符,复而抬眼,目光里满是复杂,他没有去接那半块儿虎符,只是轻笑了一声,说道:“孤会封你为秦国摄政王,秦国的首位异姓王。”
对上宁修那诧异的神色,池祁并不觉得自己话是有多么的叛离经道,他继续说道:“这半块儿虎符你便留着傍身,便是孤不在秦国,这秦国,也无人敢动你分毫。”
“时日太紧,这朝堂孤未曾肃清干净,孤会给你留一些可用之人,也会给你留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你只需挨个杀过去。”
“帝师虽迂腐,却是三朝帝师,亦是忠于帝派之人,你若有拿不准的,便可问问他,他会教你如何去做。”
一句紧接着一句的话都被池祁抛了出来,让宁修听得是手脚冰冷,似是冬日里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宁修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池祁原着里的剧情。
披甲上阵,却战死沙场。
宁修遍体生寒。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宁修猛地将落在那半块儿虎符上的指尖狠狠压下,指尖处透着青白,他死死盯着池祁,盯着满是笑意的池祁。
这场战争,池祁就非要御驾亲征吗?
宁修抿着唇齿,哪怕是一线青白都叫宁修无法松了力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
良久,宁修才慢慢松了压在那半块儿虎符上的力道,开了口:“为何?你既已是秦国新帝,又为何非要御驾亲征?你便是坐守后方,这军心也不会散……”
“宁修。”
宁修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池祁半是无奈的声音给打断了。
宁修皱着眉看着池祁,静静地等着池祁解释。
“你可知孤若战败,会是何等后果?”
此话被风灌入耳膜,却叫宁修嗤笑了一声,他半带着嘲弄的语调:“是了,我倒是忘了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燕王殿下,怎可容忍对他人俯首称臣。”
说不清的嘲弄腔调,池祁听了进去,并未升起什么多余的情绪,轻声笑出了声,笑到最后,就只剩了无奈叹息:“战败国,是要上贡的,宁七先生。”
坐在那高位之上,任由他人带军迎敌,若是赢了,那还好,若是输了呢?
若是局势最后演变成,就算是他御驾亲征,也挽不回颓势呢?
战败国,除了俯首称臣,还需上贡。
纳税朝贡。
这贡,上的可不止奇珍异宝,还有……人。
宁修借着玄机门弟子的身份,把楚国搅了个天翻地覆,新任楚皇怎么可能会将此事一笔勾销?
无奈的叹息夹杂着那句轻飘飘的“宁七先生”,就让宁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