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洛阳的床前,刘云脑袋里差不多是空白。她还没让自己适应洛阳的死亡。她曾多次替洛阳这个可爱的年轻人设想过他的未来,当一个受欢迎的老师,娶一个可爱的妻子……
现在,那么突然老天就把一切都截断了,无论洛阳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他都不再有机会了。这时,刘云心里升起厌恶,“为什么不给人一次机会呐?!”她在心里大叫起来。
刘云回到办公室,还没有坐下来,护士小周进来。她看周围有人,就压低声音在刘云的耳边说:“白冰和她的几个同学来了,她说你前两天说,也许今天他们能见见老师。”
刘云躲开小周,奇怪地看着她。小周以为刘云不喜欢人家在她耳边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然后她又说,“学生一片好心,就是想给老师打打气,鼓励老师一下。”
刘云笑了,笑得很嘲讽,好像在说,这些孩子幼稚得可笑。
“要是不行就算了,我让他们回去。”小周觉得刘云的态度让人讨厌,便想打退堂鼓。
刘云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办公室。她来到病房外面,看见白冰和另外的同学等在那里。
“就你们几个?”刘云问。
“还有好几个,在公园里,老办法。也怕人太多不好办。”白冰解释说。
“跟我来。”
刘云把这几个学生带到公园,汇合了另外的同学。刘云看着眼前等着她说话的学生,时间的感觉飘忽得像一条柔弱的细线,在离她眼前不远的地方被风挂在空中。她觉得眼下的自己眼下的学生眼下他们所在的公园都缺乏质感,不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你们的老师刚刚去世了。”刘云平静地说。
大家依旧安静地看着刘云,好像根本没听懂她的话。
“这不可能,我舅没跟我说。”侯博的外甥首先打破了沉默。
有一个女生哭了。
“你们干吗让老洛死了,不是说这病能治吗?!”一个男生把哭泣的女生推到一边,大声问刘云。
刘云没有理他,好像他不过是一个常见的无理取闹的患者家属。
除了白冰,女生都哭了。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总是女人先正视残酷的事情,尽管男人一直叫她们弱者。
男生几乎都走开了,他们互相不说话,在周围转悠。妈妈们说的话这时候生效了,别哭,儿子,男子汉不哭。
侯博的外甥走近挤在一起哭泣的女生,胡乱地对她们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她们别再哭了。
“我们能见见老师吗?”他走近刘云说,口气像是在怀疑刘云撒谎。
“他死了。”
“那也见。”另一个男生受到影响,大声对刘云喊了一句。
刘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很在乎学生对她的态度。
“求求你,刘医生,让我们看老师一眼。”白冰没有哭,她拉起刘云的手摇晃着,恳求着。
刘云感觉到她的手像冰一样凉。
“跟我来。”刘云说完走在了前头。
她把学生带到医院的后院,这里是去太平间的必经之路。他们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在学生开始不安的时候,太平间的那个老头儿推车出来了。车上躺着一个蒙脸的人,学生马上围了上去,挡住了老头儿的去路,但没人更靠前。
“干什么,还敢挡我的车?”太平间的老头儿总是与死人打交道,所以有不同常人的勇气和角度。
学生回头看刘云。
刘云走到车前。推车的老头儿跟她打声招呼。刘云掀开白单子,然后又盖上了。
“是洛老师,相信我,他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看了。”刘云说。
学生都没有动,对死者的恐惧压过了对死者的热爱。
老头儿要把车推走,白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