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儿自背对着卢云,听了问话,却迟迟不曾转身。卢云更感纳闷,正要开口再问,忽听一声哽咽,那七夫人低下头去,竟尔哭了出来。
卢云大惊失色,慌道:“夫人怎么了?身子不舒坦么?”
正要呼唤下人过来,忽见七夫人一个转身,哽咽道:“卢大人,他……他还好么?”卢云听不懂问话,皱眉便问:“夫人问的是谁?可否说明白点?”
七夫人凄然一笑,侧头向地,轻声道:“仲海。”
卢云大吃一惊,眼前七夫人的幽怨模样好生无奈,竟是无尽相思、无尽眷恋,卢云见她神态甚痴,心下登时一动,醒道:“她与仲海有情!”
年前秦仲海被捕待死,当时柳门三人同赴牢房探监,卢云便曾听杨肃观提起往事,好似七夫人青楼为妓,嫁给侯爷前甚是欢喜仲海,却不知内情如何。只是现下秦仲海造反,杨肃观失踪,自己便想探听内情,那也不得其门而入了。
卢云见七夫人满面幽怨,只在凝视自己,当即叹道:“夫人莫要担忧,仲海很好,他武功大进,带着弟兄逍遥快乐,怕比咱们都好呢。”七夫人低头听着,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管多苦多难,他从来都能打胜仗,没人能为难他的……”
她喃喃自语,呆了半晌,幽幽又问:“卢大人,你……你还会再见到他么?”
卢云沉吟半晌,眼看七夫人目光殷切,说不定有意要托自己做信差。卢云低声道:“夫人,恕在下冒昧说一句,您既已嫁给了侯爷,便不该再念着他。我虽是仲海的朋友,却也是侯爷的下属。”此话不难明白,自是希望七夫人规守妇道,莫要与别的男子牵扯不清。
七夫人望着卢云,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掩面道:“对不住,我不是要为难你……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来问,又听说你是他真正的知己,这才……这才……”
卢云叹了口气,眼前的妙龄美女与自己年岁相当,当此花样年华,却要嫁给一个老人,侯门一入深似海,这漫漫年月,真不知要她如何排遣了。七夫人福了福,低声道:“卢大人,请你保守秘密,别跟人家提今日的事,好么?”卢云颔首道:“你放心,卢某守口如瓶,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有半点外传,夫人唯某是问。”
卢云言出必行,乃是天下第一等守信的人,七夫人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自是暗暗松了口气,当下转身离开。卢书见她形孤影单,想到她的苦处,心下登时大怜,当即唤住了她,道:“夫人留步。”七夫人转过身来,叹道:“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卢云微微一笑,躬身道:“夫人日后若觉得日子闷,便来我家坐坐吧。内子略通丹青,倘若蒙您不弃,不如也学着画上几笔,可好?”
七夫人柳眉一动,喜道:“你是说真的?”
卢云见她开心,心下忽也高兴起来,微笑便道:“这个自然。”
七夫人官家生活,每受其他六名夫人排挤,虽说衣食无虞,但人生不光吃吃喝喝,每感内心苦闷,无从宣泄,眼下若能寄情丹青,与卢云这对文雅夫妇结交,自是无上快事。七夫人笑道:“我笨得紧,字也写得丑,到时要请卢夫人多指点了。”
卢云哈哈一笑,正要回话,忽然之间,只觉四周安静下来,原本街道上车水马龙,此时却一发不见踪影。柳府占地虽广,但也在王府胡同之中,院外便是闹市,向来人潮喧哗,此刻却悄然无声,如同深夜,自不免让人奇怪。
两人面面相觑,都感诧异。七夫人强笑道:“住这儿几年了,难得这般清静。”
卢书心下起疑,正要询问,忽听街上传来阵阵响声,听来一顿一顿,整齐划一,好似几百人同声踏地。七夫人心下有些怕,不知那是什么怪声,便往卢云身上靠去。
卢云扶住了她,将“云梦泽”解下腰来,拿在手上,低声道:“别怕,我过去瞧瞧。”七夫人见他连剑也拿了出来,心里更是着慌。卢云向她摇了摇手,示意她莫要妄动,跟着窜身跃起,飞上墙头去看。
七夫人守在墙下,见卢云的背影微微颤抖,娇声便道:“怎么了?外头那是什么声音?”话声未毕,卢云已然跳落地来,一把拉住七夫人,神色凝重异常。
七夫人见卢云如此神态,更强拉着自己的手,不由满心疑惑,慌道:“到底怎么了?”
卢云右手拉着她,左手不离剑柄,沈声道:“别慌,过去前厅再说。”七夫人又是疑惑,又是害怕,只能让卢云拉着走了。
来到了前厅,七夫人见大门深锁,家丁神色震恐,全数挤在院里,一旁左从义、石凭、黄应、韦子壮等人都已会合过来,全在交头接耳。七夫人慌道:“到底怎么了?你们谁跟我说啊?”声音急迫,颇见尖锐,想来心中惶恐已极。
她喊了两句,仍无人理会自己,正要尖叫,忽见卢云走向韦子壮,沈声道:
“外头是哪路军马?怎敢包围柳府?”七夫人听了这话,全身如同雷亟,惊道:
“大军包抄?是……是江充的人么?”众人自也不知,一时无人答话,七大人心下害怕,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眼看韦子壮也是没理会处,良久说不出个道理来。卢云便攀到梁上,朝院外看去,只见大门前挤着五六百名兵卒,个个手提刀枪。左从义乃是柳门元老,自恃军中资历地位,倒也不怕,当下问向卢云,喝道:“到底是哪些兔患子放肆?可是锦衣卫的?”
卢云悬在梁上,摇头道:“不是锦衣卫,这帮人穿着禁军的衣服,不知是哪个卫所的。”
石凭大喝一声,奔向大门,向家丁喝道:“管他是哪里的人,反正还不都姓江!他奶奶的,打开门,爷爷倒要看看是哪路人马敢来放肆!”左从义大声道:
“说得好!太岁爷头上动土,征北大都督府是他们碰得么?”
黄应、赵制使等人也在大声呼应,十来名将领相互壮胆,果然气势高涨不少,众人拔出兵刃,齐向大门行去。石凭一马当先,冷冷地道:“来人,开门。”
家丁吞了口唾沫,不知是否要依言开门,正在此时,大门碰碰地敲了起来,石凭吓了一跳,反而望后疾退。大厅众人满心惨淡,竟没人敢动上一下半下。韦子壮从头到尾面色铁青,心中只感不对,想起秦霸先一家的惨祸,此时听了那碰碰声响,全身冷汗更是涔涔而落。
卢云见他们色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