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的兵卒都听到了说话,该要怎么办?
皇帝越踢越怒,霎时吼道:“柳昂天!你这奸臣居心叵测,以为朕不知道么?要不是太后保着你,朕老早就杀了你!就像杀掉秦霸先那样杀了你!”
满厅众人极其慌乱,有的默默饮泣,有的眼珠急转,亟思脱身之道。柳昂天却显得极为沈静,只见他大踏步行入院中,站在大门之前,似在思索什么。
主公不见应变,诰命夫人自不能坐以待毙,她奔入屋里,过了半晌,手上抓了块物事,便又急急忙忙奔回院中,她满面泪水,悲哭道:“老爷……老爷……这是隆庆帝赐下的免死金牌……咱们用这个救命……”厅上众人见了救命法宝,无不欢呼起来。知道还有一线生机。
柳昂天笑了笑,接过了金牌,他忽然大吼一声,将金牌奋力砸出,那牌子飞越大门,坠入了外头的人群中。
救命金牌弃若敝履,柳夫人放声人哭:“老爷,你不要命了么?”
柳昂天哈哈大笑,厉声道:“傻瓜!这种东西要能救命,秦霸先一家也不会死了!真正救命的东西是……”他走向院内一角,伸手握住一柄大刀,霎时奋力拔起,厉声怒吼:“朱谨!老子当年能拥立你,今日就能杀掉你!你有种滚进来!”
柳昂天怒言挑战当今,皇帝闻言狂怒,正要下令攻打柳门,猛听轰隆一声大响,后院直直射出一道蓝焰,炸上了半空。
最后的机关已然发动,蓝色焰火照得夜空一片明亮,城郊威武军营的三万死士即将杀入北京,当京城被染为血海的时刻,一切都将玉石俱焚。
征北大都督或许无力争斗,无能自保,但要玉石俱焚,善穆侯可是绰绰有余。
左从义等人又怕又惊,全都滚跌在地。韦子壮泪流满面,眼前出现自己师哥的身影,如今斗转星移,轮回却来到了自己身上,他奔了上去,大声哭道:“大家今日放手一搏,虽死无憾!”
柳昂天手持大刀,喝道:“韦子壮听命!”韦子壮拜倒在地,咬牙道:“属下在。”
柳昂天拉住了元配夫人,一把推向韦子壮,厉声道:“保着我的妻小走!来日替我报仇!”
韦子壮大惊失色,颤声道:“侯爷……你……你……”
柳昂天不去理他,自管大踏步行向大门,便在此时,又是一声巨响,门闩已然断裂,大门随时都能倒塌。突听柳昂天怒吼道:“走!”情势紧张,再也拖延不得,韦子壮拖着元配夫人,手上另抓了一个,尖叫道:“大家快随我走!从厨房密道走!”他见卢云呆立不动,霎时重重踢了他一脚,喝道:“帮帮我!救一个算一个啊!”
卢云醒觉过来,他见七夫人兀自尖叫不已,当下拦腰抱住了她,随着韦子壮仓皇逃离。
便在此时,大门传来碰地一声,那是重物撞门的巨响,震耳欲聋。后院脚步声无数,已被包围,韦子壮掀开后厨的一处土灶,现出了一条通道,大小仅容爬入,听他喝道:“进去!快进去了!”老弱妇孺惊怕莫名,一个个爬将进去,遇到年纪长的,韦子壮便一脚踢入,将人硬塞进去。
“轰隆”,伴随最后一声巨响,大门向两旁倒下,烟尘弥漫中,当前走进一名腰悬弯刀,面目阴沈的男子。他手指柳昂天,冷冷地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擒拿善穆侯满门,有敢抗旨不从者,定斩不饶。”
好生熟悉的景象,三十年前的秦征西,三十年后的柳征北,当年那一幕老弱妇孺引颈就戮,秦家主母无辜断颈。而如今……而如今这里站的人却是……
“操你妈啊!”大刀狂烈杀出,鲜血洒过半空,那锦衣男子的首级落了下来,柳昂天伸手抓住,狠命扔向皇帝,霎时喊出今生在朝廷里的最后一句话。
“弟兄们!咱们今日杀死昏君!自己做皇帝啊!”
杀声震天,三百名死士随着主公向前冲杀,如同千军万马,柳门已成战场火海,左从义等人又哭又笑,有的逃、有的战,有的却如失心疯一般,竟只茫然坐地,等候斧戎加身。
大难临头,里里外外都是逃难人群,大批军士从门口杀来,院外无数兵士翻墙入屋,一个个跳将进来。韦子壮见卢云兀自呆呆站立,登即大吼一声:“还不走?你也想死吗?”将他一把拉住,两人一同滚进密道。
卢云向下倒落,临别前最后一眼回顾京城,只见夜空一片蓝光,彷如魔鬼的诡谲笑容,正自诅咒着人间……
“皇上啊皇上!”
蓝光满天,江充抱头痛哭,望着里许外的都督府。三足鼎立,双雄对决,江刘柳三派历经三十年对峙,终于烟消云散了。王朝的三大支柱被砍倒了两根,他责无旁贷,从此以后便要独力撑起朝廷。这听来像是大喜事,可是……可是……
“皇上啊皇上!”江充放声大哭:“一只鼎少了两根脚,那就不再是鼎了……那是倒在地下的废铁啊!”
一方印石、一袭龙袍,三十年来的寝食难安,终于把皇帝逼到角落了。他连忠心耿耿的江充也信不过,也要软禁家中,也要削去大权,皇帝已经疯狂了。
他正在摧毁自己一手创建的太平乐业,景泰王朝。
第十章 投怒苍
却说卢韦两人进入密道,后头兵卒已然涌上,韦子壮肩膀顶住石门,喝道:“卢云!跟我一起出力!把门阖上了。”嘎嘎声响中,“武宫内劲”与“无绝心法”一起发动,石门终于缓缓阖上了。任凭外头杀声四起,门里却也听不到分毫声响。
密道关闭,柳昂天便有通天本领,那也逃不掉了,想来是凶多吉少了。只是若无他率人抵挡朝廷兵马,满屋子家小也不能从容离去。说来征北都督临危不乱,至死不辱威武之名。
韦子壮掩住了脸面,好似在啜泣一般,想来他追随柳昂天已久,乍然生离死别,心中必定酸楚。卢云虽也难受,但毕竟追随柳昂天不过两年,平日也不算亲昵,自没韦子壮那般撕心裂肺。当即劝道:“韦护卫,这里都是老弱妇孺,只能看我俩的作为,你快别伤心了。”
韦子壮掩面不语,过得良久,方才定下神来。卢云拍了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慰,问道:“这密道什么时候建的?”韦子壮凄然一笑,道:“当年秦霸先满门抄斩,哪个大臣不是提心吊胆,侯爷第二年便秘密盖了这条通道。他在出口处安排了一个老人,最是忠心不过,几十年来都在等这一刻。”
正在此时,甬道中传来大声尖叫,韦卢二人对望一眼,都是大惊失色,就怕前头有人伏击,慌忙下提气一纵,两人墙边几个起落,赶到了人群之中,猛见一名武将蹲坐在地,手上抓着一柄刀,却是中郎将石凭。韦子壮怒喝道:“石凭!你不到前面杀敌,逃到这儿干什么?”石凭慌忙摇手,喘道:“别赶我走,别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