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则宁是头一回来福宁殿,皇帝的寝宫。
一整面深色的寸金木,雕以繁复的花纹,好让名贵的宝珠能镶嵌在其中,即便不点上烛火,也有幽幽光亮。
没有金碧辉煌,只有低调奢华。
盛则宁走进寝殿,才发现德保公公的‘妥善’安排就是福宁殿里没有人。
简直太不把她当外人,若她心怀鬼胎,伤重又高烧不退的皇帝在她手中,岂不是一块砧上鱼肉,任她宰割?
往里面走了十来步,从屏风的右边穿过去,才到了封砚躺着的地方,他身上盖着薄被,似乎还睡着。
旁边的铜架上放着盛满水的铜盆,床边的小几上放着汤药和热水。
盛则宁回头望了望身后,寻思着,德保公公这是把喂药的活扔给她了?
寂静的寝殿里只有蜡烛烧得噼啪的响声,盛则宁在原地想了片刻还是抬脚走到封砚身边,观察了一下他睡着的脸。
已经有人把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了,那张苍白的脸上越发显得眉如浓墨,俊朗的五官在柔和的烛光下好像是纸上精心勾画的佳作,一笔一画都是恰到好处,生在盛则宁喜欢的点上。
她起初何尝不是对他见色起意,到后来又被他清贵自持的样子所迷惑,才逐渐一步步陷入自以为是的思慕当中。
怪他吗?
怪过。
若是他一早就明明确确地拒绝了自己,她也不会错把他的将就认作是喜欢,不会把他的容忍当做是包容。
他们都是生在了不合适的时机,在一个不合适的位置,被迫纠缠在一起。
可是如今,他们都称心如意,得到各自需求到东西。
皇位与权位,她一个都没有兴趣。
所以,也该允许她退场了吧?
从水盆里绞干一条白巾,盛则宁走到床边,正要覆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尾指不小心先点了下去,指下的肌肤并不滚烫,反而微微发凉,是很正常的温度。
她动作一顿,不信邪地把白巾挪开,用整个手掌覆了上去,只是片刻时间,也足以让她探明。
真的一点热也没有。
盛则宁马上就反应过来,什么发烧昏迷,全是德保公公诓骗她的!
她心里直呼上当,白巾也不必覆了,她把身子往后一撤,就打算把这无用的降温之物扔回它该去的地方。
可她还没等扭过身,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就坐了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吓得盛则宁手一松,白巾直接掉到了脚步。
“则宁,你去哪?”封砚眉心蹙起,声音急切,就仿佛以为她要离开。
盛则宁愣愣看这‘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男人几息,目光才从他那张绷住表情的脸上往下挪了挪。
太医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将上裳尽数除了,如今他更是赤条条着上半身,只有条裹伤口的绷带横过胸膛,勉强遮住了些许肌肤。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在明亮的烛光当中,一眼就让人看了个分明。
封砚看着不是身形魁梧之人,但身上却生得精瘦又结实,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又蕴含着力量,就好比现在他一用力扯住她的手腕,那血管就犹如游龙在臂膀上鼓出。
克制却用力。
这个画面让盛则宁一口气血直冲上了天灵盖。
那个素来看重衣冠整齐、一丝不苟的瑭王殿下去了哪里,封砚这壳子里莫不是换了一个人?!
他怎么能、怎么会如此伤风败俗地在人前敞胸露肉。
盛则宁下意识就用力扯过自己的手腕,想要后退了,封砚并不想拽伤她脆弱的手腕,于是就顺着她后退的趋势从床上半抬了起身,那薄被从他腰间一路往下,眼见就要彻底掉下去了。
盛则宁刹那就面红耳赤,忙不迭把眼睛紧紧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