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还被昨夜的恶梦困扰?好悲凉的琴音啊!婉转缠绵,如泣如诉,似乎藏着千古未能道尽的心事……
听着,不觉痴了,被那幽怨的琴音摄住了心神,直到一曲终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忘了开口……
最后,吕奉节朱唇微启,幽幽地打破了沉默:“将军……回来了?”
“吕姑娘……”他走到她身边,细细地凝视她秀美的轮廓,剑眉微拧中充满了关切,“出了什么事吗?”
“不,没有。”她摇头,微显散乱的云鬓随之晃动,“将军……为什么这么问?”
骆少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微感慌乱,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他才静静开口:
“在我七岁的时候,师娘过世,恩师悲恸欲绝,曾在坟前抚琴终日,以解思念……”他的语声变得有些沙哑,“像吕姑娘如此悲切的琴音,以前,我就只听过那么一次啊!”
吕奉节闻言,单薄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震,眸中亦泛起水光。她怔然望着眼前的古琴,半晌,突然飘怱一笑,轻轻开口:“刚才所弹奏的那首曲子,叫做恨姻缘。”
她终于抬起螓首回望着他,然而,眼中的神情却遥远而蒙胧难解,“也许将军不会认同,可是……世上又有多少女子,能够寻得衷心期盼的归宿?又有多少女子,能跟随自己的意愿,活得快乐自在?”
莫名地,因为她的嗓音而感到一阵揪心,他沉声问道:“吕姑娘,为什么会这么想?”
“看得太多呀!”她轻笑起来,眼中却无笑意,“世上或许有嫁得幸福的女子,也或许有像柳寒曦将军那样,活得潇洒的女子。可是我看到的,太多太多,却都是无奈……”
她自己便是最好的证明呀!这张脸曾为别人换来富贵,换来炫耀和光采,可是她自己,除了痛苦和遍体鳞伤,又得到了什么?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太多女人成为货物,成为谈判的筹码、利用的工具……
是怨恨啊!
素手拂过琴弦,扬起一阵乱音,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自古红颜多命薄……这一曲恨姻缘,又是多少人的伤心……”
自古红颜多命薄?她是在说谁?那似乎伤透了的目光中隐隐含泪,又是为了什么?
原以为女子所梦寐以求的,无非是绝世的容颜,然而眼前的她,拥有聪慧的头脑和倾国倾城的容貌,身上却总是带着说不出的凉薄气息,眼神也总是那样迷茫。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骆少罡心里突然隐隐一动,似乎捕捉到一丝联系,一缕几乎已经要淡忘的记忆。
可是就在这时,吕奉节突然转回了目光,轻笑着摇了摇头,“哎,只是一时被乐曲扰乱心神,我却对将军罗嗦这么多干什么……不知将军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嗯,”骆少罡忘了去追究心底的那一丝牵动,定了定神,点头道:“贺荣刚才邀我今晚单独去他那里,说是有要事相商。”
吕奉节的神色立刻转为关心,秀眉微蹙,沉吟着:“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将军,可以先让部下们在房中待命。若有变故,呼喝一声,就可集中行动。”
骆少罡立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将军请稍等。”她略微思索,站起身来取出包袱,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针线盒。
轻轻拈起一根细极的银针,她小心翼翼地放到骆少罡摊开的手掌中,“我不认为贺荣会有胆子对将军下毒,不过,还是小心点好。这针是纯银的,如有毒物,即刻就会发黑。”
“知道了,多谢姑娘。”骆少罡小心地收起银针,心里因为她的关怀而感到一阵温暖。
望着她沉静的轮廓,不假思索地,他脱口而出:“吕姑娘,到底为什么而不快乐呢?”
“将军?”吕奉节猛然抬头,愕然。
骆少罡立刻微感窘困,清了清喉咙,用比较中肯的语气说下去:“总觉得,姑娘似乎有很多心事……如果有任何困难,是不是愿意说出来让我知道?若是……若是有任何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将军……”吕奉节的目中泛起一层水光,轻咬樱唇,强忍着心里的激动。片刻,才缓缓摇头,“奉节并没有任何难处……将军的好意,奉节铭记在心。”
骆少罡又默默看了她片刻,深邃的目光似乎要瞧破她心中所思,让吕奉节一阵慌乱,低下头去。
终于,他点了点头,“只要姑娘记得,骆少罡……愿为姑娘尽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