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甘地扭动,却被缠得愈发紧了。眼看着身子就要被吸入招魂幡内,魅猛然大喊一声,浑身上下明暗光芒快速交错。谢必安暗道不妙,只是他之前折损了元神,这会又离得近,竟是躲闪不及。
“轰——”的一声巨响,魅那身漆黑的罪恶躯体骤然炸毁。
灵体自爆。
谢必安稳住身形,喉头一腥,吐出一滩精血。而后,他不堪重负,跌坐在地。
散落的灵体残骸仍在空中飘荡,过不了多久,它们也便跟着主人一道烟消云散了。谢必安抹去嘴角的血迹,抬手拾起一块黯淡的碎片,那里有着这只魅生前的记忆。
魅生前无名无姓,为青楼妓子所生,自幼饱受周围人的折辱。他那妓子娘却不是个自甘平凡的,为他寻了个教书的恩客,以期他能功成名就,摆脱贱籍。
他后来便随了这位恩客的姓,改姓杜。
于是这座小城的某个小私塾门外,总站着一个小孩,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他的年龄也随着衣服上补丁的增多而渐长。
只是不知何时,私塾里流言四起,有人说,门外那个破落户,是青楼女妓所生。他本就不受待见。一开始,只是些口头辱骂,再后来,动辄则拳打脚踢。而那位教书先生恩客,每每见了,却只嫌晦气,视若无物,任由愈加猖狂的欺凌。
那日他抱着被剩汤泼了个全的手抄本回家,路上,他碰见了私塾里最有权势的纨绔。纨绔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厮,四个人看着他,笑得让他恶心。
“你娘的滋味,我们都尝过了。”穿金戴银的纨绔一边说,还夸张地拿手比划。他听到自纨绔身上传来的,玉石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太松了。”
三个轻飘飘的字,却掷地有声,他仿佛被定在原地,浑身的灵魂都被抽走。
“浪费大爷我五十枚铜钱。”
身旁的小厮也跟着附和,“是啊,真不得劲。还不如隔壁村村头的王寡妇呢。”
他只麻木地一言不发,麻木地抱紧了怀里的书,麻木地跑开。天公作美,为他的悲惨谱写了一曲雨滴小调。
“你跑什么啊?没想到,你居然是真的是妓生的儿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将那些嘲笑甩在身后,他满身是水跑回家里。
他那风韵犹存的亲娘焦急地小跑过来,亲昵地叫他小名,“怎淋成了这样?快来擦擦,娘给你去热热水,莫染上风寒了。”
他看着为自己鞍前马后的娘,自小压抑的怨恨悄然迸发,尽数被他倾注在这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他可怜的娘仍不知自己被儿子怨怼上了,仍笑吟吟的:“囝囝,娘今日得了些钱,给你做了好吃的。一会你沐浴出来了,娘端给你吃。”
名为憎恨的种子,就在这一刻,生根,抽芽,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