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段大段的话,听得奚午蔓的脑瓜嗡嗡地吵。
她实在不明白周二爷为什么这么激动。那和蔼可亲的周二爷。
她突然就能共情楚修的女儿。她想,楚修的女儿听她说一大段大段的话时,一定也像此刻的她一样,烦透了。
“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为你的懦弱买单。”周二爷说。
奚午蔓深吸一口气,认真理清周二爷的话。
“您的意思是,一个女人一定要对某个男人感兴趣?一定要对某个男人有想法?”奚午蔓放下毛笔,做好花两个钟头辩论的准备。
“不一定。”周二爷轻轻摇头,“有这样一种女人,她的生活能力、物质条件和精神高度都不接受她的生活中长期存在另一个人,她不需要恋人、朋友、家人以及任何世俗意义上的亲密关系,她只需要能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好的合作伙伴——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她需要的任何。但你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您觉得我不是?”
“那样的女人爱自身,也能爱世间万物。你不知道什么是爱,你甚至不能爱你自己,你需要一个人教会你爱,一个能让你自由发挥想象力的人。”
“您竟比我更懂我。”奚午蔓双手撑于桌面,缓缓站起身,手指滑过桌沿,从书桌左侧绕过,到周二爷面前。
她抬手,指尖捏住周二爷的衣襟,一点点挪步靠近他,逼他一点点后退。
直到他退至书桌前,无路可退。
奚午蔓双手撑在桌沿,将他圈在臂间。
“您能让我自由发挥想象力吗?”她仰起脑袋,对上他的视线,嗓音轻柔。
温热的气息从周二爷下颌滑过,烫红他的耳尖。
“把你这套留着对付苏慎渊。”他的话音明显克制,“我这个人很保守,你要是用这套对付我,就得做好当一辈子周太太的准备。”
“当周太太,我能得到什么?”她只是玩笑。不等他回答,就撒手后退。
“请允许我钻一下牛角尖。”奚午蔓从书桌左侧绕回椅前,“我不认为理想国真的理想、乌托邦真的是好的地方,不管是太阳城还是她国,我都能找到弊端。我想说的是,我并不认为某一个哲学家的道德观念适合每一个人,也不认为存在三位一体的神、设定人的一生该以‘善’为最高追求。”
她轻轻移开镇纸。桌对面的周二爷没有回头看她。她看着周二爷的后颈,听见白玉串珠碰擦的脆声。
一下一下,秒针一样数着时间。
“赫布里底群岛的居民会在圣布里德节备好圣布里德床。曾经,坎格拉山区的人每年每家轮流向一棵古老的雪松献祭童女。阿帕莱印第安人的村子里出现陌生人,村民会用棕榈树叶装很多大型蚂蚁,让陌生人拿蚂蚁咬他们,直到浑身上下都鼓起疙瘩。因纽特人会用海藻做成的长鞭抽打海风。”
奚午蔓低头看纸上的字,又把镇纸压到宣纸上。
“而我们不会认为,地面和木棍上的痕迹能决定来年是吉是凶,不献祭树木就会遭到树神的惩罚。我们也不会认为,警惕与陌生人交往涉及源自巫术的禁忌,或站在海边用鞭子抽打海风就能控制对生活造成不利影响的风暴。”
镇纸再次从纸上移开。
“但是在我们看来再荒谬的习俗都存在。而地球照样转动,太阳也不会因巫师的咒语或国王朝天上射了一箭就消失不见。”
镇纸再回到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