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小清…”
我的眼球飞速转动,这声音…又是娄岁欢…
“常清。”
小冉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身体的开关。我终于重见天日。
来苏水的味道,彻儿的手心,小冉的泪眼,以及娄岁欢的声音,是我重生之后的第一秒可以感知到的一切。
彻儿扑在我的胸口,隔着被子听我的心跳。他红了双眼却不曾落泪,看到我醒来比谁都高兴。小冉把我的手盖在眼睛上擦拭他的眼泪,这孩子是个纸老虎,看上去坚强,实际内心脆弱无比,前世的记忆已经告诉了我这一点,所以现在看到他哭,我也没有很惊讶。
不过我还是有些怀疑现在身处何方。究竟是现实世界还是天国殿堂。
我甚至不知如何描述娄岁欢的状态——他穿着一身病号服,就像是个次级文明的土鳖生命体降落到地球上一样,用毫无差别的吃惊审视他所看到的每一个物体,每一个人,每一寸光影。
“我是死了吧。我在天堂吗?”我确认了一遍。同时挪动了一下躯干,我的腰很痛,大概是腰椎间盘的地方,只要一用力就有放射状疼痛。
“…当然没有。常清,你昏迷了一整天。我和董彻要担心死你了。”
“一整天?…我没死?!我不在天堂,那我在哪里?”
小冉担忧地摸上我的额头,急切地冲我发问:“常清,你还记得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吗?”他看了看惊慌的小冉,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昏迷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什么梦了?都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
我看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病房环境,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人民医院,我正在吊水,右手手腕由于药液的注入而冰凉,也因此可以更明显地感受到彻儿掌心的温暖。真正让我敲定我处在现实世界里的还是罗冉,他还活着,声音依旧清朗,胳膊上的小麦色皮肤上没有任何哪怕是蚊子叮咬的伤口,他没有死。
所以我也是活着的。
昨天发生的事,在我的印象里,是我躺在我的坟前阖上双眼,灵魂准备投胎转世。
“今天几号?”我问。
“十六号。”彻儿和小冉异口同声。
“几月份?”我问。
“…六月啊。常清,你没事吧?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吗?”
“哪一年?现在是哪一年!”我抓着董彻的手摇动。
“2030年。”
站在床尾的娄岁欢像盲人一样盯着我,像机器人一样吐出这几个字。
昨天和今天的距离有多远呢?86400秒还是8760小时?同样是16号,彼时彼刻的16号和此时此刻的16号悄然重叠。16这个数字,让我穿越了生与死的距离,在残破的灵魂独自历尽一年的铅华和风霜,看遍世态炎凉人性丑陋之后,再度回到我的爱人们面前。
而娄岁欢,这个我会永远痛恨的人,和我站成了一条笔直的生命线。和他的四目相对,我认定了一件事:
我要把我和小冉,彻儿“在过去的一年里”曾度过的,感受的,品知的痛苦和折磨,加倍地奉还在娄岁欢的精神和肉体上。
因为他,曾经毁掉过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