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环视,接着说,&ldo;可没出这华清宫之前,你们仍是秀女,要听从我的安排,要是有人不服管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rdo;
林清清的宫舍在回廊下头一间儿,她与苏嫣在殿后石亭中坐了好一会子,见天色将晚,才各自回房歇下。
林清清推门而入,屋内洁净,虽只是普通宫舍,也处处透着皇家的气韵。
她用了膳,便将华服褪去,换上碎花寝衣,窗外可瞧见明灯点点,偶有宫人提了脚灯往来。
宫舍后头栽了些许银杏树,树下一口古井深幽,平添了几分肃然。
窗台上摆了一盆君子兰,她最喜侍弄花糙,玩赏了一会子,雨溪打门外进来,问她可是要梳洗,便要去端水。
她回头,只见那楚晓棠仍独自在卧榻里坐着,双手细细婆娑着甚么顽意儿,一语不发,打进来起,便已是这般模样。
依稀瞧见她背影儿修长,并没褪去那一身绿裳,腰脊笔挺地倚着床柱。
回想起白日里那场纷争,林清清念及她背井离乡,又无人陪伴,总归是个可怜之人,加之也没犯甚么大错儿,她便教雨溪打两盆水来。
雨溪本就瞧那楚晓棠不顺眼,嘴上不敢明说,却是不大甘愿,林清清只劝说她独自进京,连个伴儿也没有的,可见不容易,就不多计较了。
&ldo;宫中繁华,怎地不出门走一走,瞧瞧这景致了。&rdo;林清清将秀发在指尖绕了绕,走过去搭话儿。
楚晓棠并没抬头,道,&ldo;不过是徒有一副光鲜的外皮罢了,没甚么可瞧得,不如我家乡的水杉林好看。&rdo;
颍州属北地,气候偏寒,且盛产水杉,每逢春夏秋三季儿皆是繁茂,她曾在书中读到过,林清清垂了眼帘,指了指楚晓棠手中的陶埙,道,&ldo;埙为北地乐器,在咱们京中倒是不常见,可否教我瞧个新鲜?&rdo;
&ldo;这只埙是我随身之物,从没给过旁人,你是头一个了。&rdo;楚晓棠双手递了过去,说起陶埙时,却是眸中神采奕奕,全不似待人那样疏硬。
这陶埙是用柸窑烧制的红土所制,表面儿有六孔,磨地十分光滑,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林清清端详了片刻,但见那楚晓棠的目光寸寸不离这陶埙,便笑着归还,松开手时,恍惚瞧见那陶埙底部,深深刻了一个&ldo;陆&rdo;字儿。
雨溪端了热水进来,楚晓棠只道了声谢谢,便径自梳洗去了。
将发饰摘下,半绾在身后,林清清用温水敷了面,见夜空里一轮新月如钩,井水碧绿,美人蕉的香气儿弥散开去,此情此景,便想起那一首古词,却是&ldo;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rdo;这一句了,遂情不自禁地轻吟。
那楚晓棠性子乖僻,不喜与人交谈,换了中衣便又坐回床榻里去了。
这不大的华清宫里,却是美人儿云集,当真是千人千面儿,性子迥然不同,端的是各花各香,群芳殊色了。
&ldo;小姐,已是月上中天,早些安置罢,明儿还有大选的。&rdo;雨溪催了她几回,林清清方解了外衣,就听院子里隐隐有嚷嚷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便愈发吵闹了。
&ldo;还没做上妃嫔,这会子就有人闲不住了,真真可笑。&rdo;楚晓棠氤氲的声音从帷帐内飘来,说罢,翻了身儿继续睡觉。
可林清清却坐不安生,忙地围了披风出门,只因她已听出那说话之人,正是姚夕岚。
☆、风起华清
时下月华满院,本应是夜深更静,但华清宫寝苑内,却是聚了众多秀女,各个素面简装,没了胭脂钗环,倒不如白日里瞧着亮丽了。
姚夕岚颐指气使道,&ldo;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我要见如暮姑姑,此事定是要查的。&rdo;
谢云锦蹙了眉,道,&ldo;可有这等事情了?华清宫里就只有咱们待选秀女,若有这样的人,当真是可怕。&rdo;
姚夕岚秀眉一扬,道,&ldo;品行低劣之人,断不可留在宫里。&rdo;
众人面面相觑,私下暗自窃语,这姚小姐虽是由圣上钦定了,可不论此事是真是假,这话断是轮不到她来说的。
位份未定,自没有掌事的权力,又怎敢妄语,不教旁人留于宫内的?
林清清心下一凛,便知她是有意将苗头引到苏嫣身上,她们二人同住,自然是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