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天际微明,岑氏携着大女儿陈春瑛肩扛手提来到宋家。
陈春瑛一家四口是昨日到的,这可把陈大郎夫妇给高兴坏了。而最为激动的莫过于陈春瑶了,姐妹俩一见面便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后来更是同床夜话,使得叶鸣与李大山尴尬地挠着头对付了一宿。
岑氏欣喜得几近失眠,天还未亮,她便精神抖擞地来到厨房烧水和面。陈春瑛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动静,便强忍睡意,起身来到厨房帮忙。
她虽困倦,可她更想多陪陪母亲。
“哎哟,算算日子,春瑛成亲得有十……十四年了吧!真是一晃眼,瞧着孩子们一个个成家生子,才真真觉得我们老喽!”颂氏热情地拉过陈春瑛的手,感慨不已。
岑氏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叹道:“哪儿啊,十五年了,从画今年都十四了,眼看着也快要到该说亲的年纪了,哈哈哈。从书倒是还早,不过也就一眨眼的事儿。”
“好好,只要孩子们都好好的,咱们当老人的也就踏实了。”
“婶婶看上去年轻着呢,哪儿老了?”陈春瑛盈盈浅笑,将自己准备的贺礼与各式干菜一一摆好,“这些干菜,皆是侄女亲手晾晒,虽不值什么,却也是我一番心意,还望婶婶莫要嫌弃。”
“这,这么多啊!”颂氏放下这包,又忍不住拿起那包,心中顿喜,“这豇豆干闻着可真香,你这孩子,真真是送到婶婶心坎儿里了,正巧家里才腌的腊肉,回头配着一炒,龙肉我都不换,哈哈哈。”
“婶婶喜欢就好!”陈春瑛放好东西,然后坐在了摆放茶点的小高几旁,“原给每家带的同样份量,只是阿娘说家里就两口人,吃不了那些,便匀了一半过来。”
干菜经久耐放,哪有吃不了一说?
颂氏心里暖和,但还是佯装不悦地挨着岑氏坐下,嗔了对方一眼,“你娘这人,永远都这么实在,便是这油蜜饼,本就是讨个吉利,意思意思就得了,何必做这么多?倒叫人心里过意不去。”
岑氏笑道:“你家人多,便特意多做了些,也希望那小两口多些甜蜜不是。”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外,问道:“他俩还没起呢?”
颂氏想起俩孩子那黏糊劲,捂唇一笑,“没呢,这会且睡着呢。”
“这孩子,都已是成家的人了,怎还这般随性,回头我得说说他。”
“溪哥儿好着呢,要说,也是我家那个不懂事儿,回头是得好好说说。”说着,颂氏眉头一挑,她拍了拍岑氏的肩膀,示意对方附耳过来,带着几分故作神秘的意味,“你是不知道,如今的年轻人哦……”
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脸上的神情已是瞬息万变。
*
天色逐渐大亮。
陈溪刚刚跨出门槛,便被迎面扑来的白色身影撞了个满怀,耳边随即响起一阵带着怒意的啾啾之声。陈溪不禁失笑,将团子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抱在怀中,好生哄着,试图平息这小家伙的怒气。
自成亲之日,团子便被宋玉瑾给牢牢霸占了。不见人时倒还好,毕竟宋玉瑾伺候的还算不错,这冷不丁地见着了,团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
哼唧了半响,团子方才消气,小脑袋在陈溪的怀中蹭来蹭去,似是撒娇。
耳畔终于回归宁静,陈溪刚松了口气,忽然感觉怀中一轻。只见团子被他身后的宋玉盘一把拎起,扬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
院中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二人一进厨房,便闻到了一股油蜜饼的香味。陈溪下意识地往院中寻去,“阿娘,大伯娘已经来过了吗?”
颂氏尚未开口,宋玉盘已伸手捻起一块,喂给了陈溪,然后将余下的一口塞入自己口中。顿时,香甜的滋味在二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嗯,丈母娘手艺不错!”
颂氏“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背,“洗手了没,直接上手拿?”目光一转,她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神色,“可不是,刚蒙蒙亮,便与你大姐一块儿过来了。待会儿你俩回去,别忘了包上几份红封。这春瑛一来,人总算是齐了,你大伯娘啊,这是乐得睡不着觉了。”
陈溪莞尔,他与陈春瑛其实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毕竟她出嫁时,自己还只是个三岁孩童。然而,亲情本就是个奇妙的东西,如同一股无形的纽带,将彼此紧紧相连。
尽管陈春瑛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可那份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却始终未曾改变,
早饭差不多了,颂氏拿起一块布巾,擦了擦手,招呼宋玉盘他们取碗筷端菜。
宋玉盘数好碗筷,临出门前,趁着大伙不注意,他迅速俯身,在陈溪颊边留下一吻,然后转身一溜烟地奔向了堂屋。
陈溪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惊得面色绯红,望着那欢快离去的背影,他抿了抿唇,只将那羞意化作一抹浅笑,藏于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