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前跪着的女人身形一滞,接着缓缓回过头来。
郑来仪微惊。果然是伍暮云。她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腰身臃肿得厉害,四肢却依旧纤细,她转过头来时,面上犹带着泪痕,眼底一片乌青,显得楚楚可怜。
郑来仪见她这幅颓废的样子,语气中带着不忍:「你——这么冷的天,怎么会这时候在这里?」
侯在门外的丫鬟认出郑来仪,匆忙上前将主子搀扶起身。伍暮云始终回避着郑来仪的视线。
郑来仪察觉出几分不对,迈进门槛,细看她憔悴的面容,又问:「叔山柏知道你在这里么?」
伍暮云的面上一瞬闪过惊恐。
「……这与你无关。」
郑来仪想到最近听过的传言,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猜测:「伍尚书他——」
听到这几个字,伍暮云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无法再在郑来仪面前强撑着矜贵姿态,几乎要晕倒过去,被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丫鬟带着哭腔告诉郑来仪:「老爷和夫人被姑爷软禁了。」
郑来仪一瞬心中明了:叔山柏能这么轻易让伍暮云离开视线,必然是知道她有不得不回到他身边的理由。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伍暮云说不出话,还是丫鬟代她回答:「姑爷要带小姐去东都,小姐舍不得老爷夫人,又见不到他们,于是想来这里给他们求个平安……」
「东都?」
郑来仪心中一动,叔山柏已经接管了禁军,这个时候要携妻子离开玉京,实在太过反常。她看向伍暮云,直截了当道:「他们要做什么?」
伍暮云镇静了些,依旧没有答她的话,只是神色哀戚:「叔山家的人都是魔鬼,我早该知道的……只恨当初我一时鬼迷心窍,没有离那中山狼远远的……」
郑来仪看她的眼神中有了几分了然和同情,轻声道:「你既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一切就还不算晚。」
伍暮云怔愣着看向她,下意识道:「……真的么?」
「真的。」郑来仪点头,「只要人还在,一切就不是定局。」
伍暮云一双杏眼中渐渐溢出泪来,她没料到这样的时刻,能给自己安慰的人竟然是郑来仪。
她垂下头,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只怪我愚蠢……」
伍思归得知女儿怀了李氏的血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辗转思索几日,还是觉得龙种倘若诞生于叔山氏,必要惹来巨大的麻烦。他找到了亲家,劝叔山柏与女儿和离,「还血脉于正统」,却没料到一向孝悌有礼的叔山柏当场撕开了伪善的外表。
伍暮云亲眼目睹了自己丈夫恶狠狠地告诫伍思归:「她能怀上龙种,全是因我的缘故,这孩子必须降生在叔山家,东宫不可能为她留下一席之地——你的女儿,已经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不过是因为身怀龙胎我才收留她。岳父大人,不要再做当国丈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