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山梧?」
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脚步加快,径直越过了屏风,几步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伸手要碰,又缩回去。
「你……听得见我说话么?叔山梧?」
借着窗外泄进的月光,可见他身躯尚有微微的起伏,光裸的背上一片暗沉。郑来仪伸出手,碰了碰皮肉翻起的地方,触感黏腻,已经血肉模糊。
「你丶起来。」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用命令的口吻。
大厅角落里摆着的铜炉中,最后一点炭火已经熄灭,寒凉的空气从门扇的缝隙中涌进来,此刻这里唯一的热源,只有叔山梧尚带温度的身体。他半边脸贴着冰凉光滑的地面,粗重的呼吸将黑色的砖石喷出一片白色的雾气,又缓缓消退。
郑来仪倏然站起身,正准备喊人,脚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没丶事。」
郑来仪垂眸,趴伏着的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灼灼地仰望她。
他的手指微动,想碰一碰她鹤氅垂地的袍角,却被她避开。他嘴角牵动了一下,「真的……是你,我……没猜错……」
「你这又是什么招数?」
空旷的厅内,郑来仪的声音凉如渊底的寒冰。
叔山梧喉头滚了一下,嘴唇翕动,似乎说了句话,但她没听清。
她眉头蹙起,再次蹲下身,靠近了他。
或许是这昏暗的环境,冷调的月光照在他半张脸上,惨白得惊心,那脸上却突然有了一分生动的表情,带着几分自嘲的戏谑。
郑来仪偏过头,听他重复了一遍。
「……苦丶肉丶计……」他哑着嗓子挤出声来。
郑来仪面色一变。不是她的错觉,从自己进入议事厅,他就已经察觉,明知自己就在屏风后面,故意让她旁观自己受刑。
她说他满腹诡计,阴险狡诈,他便将心中谋算对她袒露无遗。
「难怪那么多人肯为你卖命,叔山梧。」
他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苦肉计……」
郑来仪低声重复着,冷哼了一声,「倘若严子确不喊停,你就死在这里了。」
「……我谢谢他。」却是半分不承情的口吻。
「你的命果然很硬。」郑来仪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叔山梧的头抬得很是艰难,却仍是哼笑了一声,声音有些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