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山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袁铁衣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王公公乘坐的车厢后面,自朝廷派遣自己和王公公招抚青龙会,这数月以来他已渐渐的开始了解这位老人。仅凭他面对任何场面都能耐住性子,不动声色这一点,袁铁衣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随行侍卫点起的火把,照亮了风雪中的路,暂时逼退了黑暗。
转过几道山梁,青龙会的总堂已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两旁的山林不时有枭鸟夜啼,让这夜变得有些神秘和不安。
袁铁衣知道,不是这夜变得神秘和不安,而是自己的心被夜色所染,开始变得不安。
他高声道:“夜路难行,大家都打起精神。”
众侍卫齐声应喏。
袁铁衣催马上前,隔着窗户对车厢里的王怀忠道:“公公!没想到这次萧万鹏居然会同意朝廷的招抚。”
王怀忠嗤嗤笑道:“袁统领,这一路上想必你早就想和咱家说道说道了吧。”
袁铁衣诚恳地道:“什么都瞒不过公公您的如炬慧眼。”
王怀忠道:“赶车的人和你身后的侍卫都能信得过?”
袁铁衣心中雪亮:“回公公的话,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每个人都受过我的恩惠,他们的家人也都是我给安排的。他们每个人都能随时为我而死,只要我发出命令,他们就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完成。”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赶车的车夫,打前锋的侍卫,随后保护的侍卫,都一块齐声喊道:“誓死效忠统领。”
十几个人的齐呼,震动山野,连林中的鸟儿都惊的飞舞盘旋起来。
袁铁衣感到很满意,他实在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为了招揽他们,训练他们,培养他们,他耗费了许多心血,现在正是他品尝果实的时候。
隔着窗户和里面挂着的棉布帘子,他似乎看到王怀忠在车厢里了点了点头。
“隔着帘子说话不方便,王统领何不进来一叙?”
“那铁衣就僭越了。”袁铁衣轻轻一拍马背,从马上轻飘飘掠起,跃入车厢。随行的侍卫及时牵住他的马。
车厢里竟然点着一只蜡烛,王怀忠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显然他刚刚在读信。让袁铁衣感到惊讶的是,他刚刚在外面根本没有看到车厢里有任何一丝光亮透出。
隔着如此厚的棉布帘子,王怀忠在车内说话,袁铁衣在车外居然听不出任何异样。不是极为深厚的内力和对内力的精湛掌控,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老态龙钟,走路晃晃悠悠,说话轻声细语的老人,还有着一身极为可怕的武功。
有武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高手从不显露自己的武功。那样在他出手的时候,他的对手才会毫无防备。
王怀忠的眼虽然眯成了一条线,但袁铁衣进入车厢后所有的动作,连每一个微小表情的变化,都落在他的眼中。
“请坐。”他笑笑,“袁统领,连着这次我们已经携手为圣上效力四次。这次萧龙头答应于半年内归顺朝廷,虽其过程或有颇多变数,但最终结局应不致相差太远。不知此次以后,我与统领是否还有机会共事。今夜喝几杯如何?往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能不太多啦。”
袁铁衣诚恳的道:“能与公公一起为圣上效力,是我的福份。雪天夜行,能与公公于车中对饮更是我的荣幸。”
王怀忠微笑着点点头,从一只朱漆木箱里拿出一对瓷瓶,两盏酒杯。
袁铁衣注意到木箱上的朱漆零落斑驳,显然是陈年旧物,酒瓶和酒杯更是连寻常百姓都在使用的最普通的粗瓷。
一小碟生花生米摆上了那方小小的桌案。
对于这两位饮酒的人来说,这就是全部。
酒香很快飘满了小小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