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裳的手攥得她生疼,面上却倔强的不肯示弱,“施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离开庵堂,这里不是男子该踏足的地方。”
“罗刹!”
那双眼中跳跃的火焰,一如她在那场火焰的幻觉中看到的一般,缓缓燃烧着,让人有着会融化薄冰的错觉。
卓姿姿不会在意出家这种事,不过是剃个光头,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出家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这里也是她唯一可以逃开坐拥天下的阎裳的地方。
俗世中,红尘外,咫尺天涯。
“施主请放手。”
阎裳冷笑,她真的以为,只要出家,他就会放开她?他只是痛,一直以来姿姿给他的胸口钝钝的痛突然尖锐起来,她的冷漠,终于变成了完全的拒绝,如此清晰得不容怀疑,不容忽视。所有的自欺欺人在此刻再无容身之地,变得那么可笑。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丝毫用处,她依然只想离开。
阎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俗。”——他不会放过她,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姿姿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既已在红尘外,何必还要听你的命令!”
“是吗?”阎裳面上那冷冷的笑容有些扭曲,“这件事,似乎由不得你——”他转对静慈师太道:“十万两,给她还俗!”
一干小尼姑都愣住,十万两,她们还没见过一个尼姑还俗捐这么多的,大概白云庵从建庵也没有过这么多银子。只有静慈师太镇静依然,正说道:“只是清心的心意……”
阎裳不容她多话,手上丝毫不曾松开姿姿,“若再废话,便拆了你这尼姑庵,所有人发配充军!”
“阎裳你别太欺负人了!”
这一来连静慈师太也说不出话,她可以拿着庵中上下的安危冒险吗?一声“阿弥陀佛”带着淡淡的无奈。
佛门净地,在皇权面前,何称净地?
阎裳二话不说拉着姿姿便向外走,姿姿这次真的火大了,“我不还俗!就算你把我带回去,我也绝、不、还、俗!”
阎裳仅仅脚下一顿,便继续拖她出了大门。
被塞进轿子,姿姿自知跑已是跑不了了,所以干脆做做好事,“等一下!要我跟你回去,你就再帮两个人还俗!”
阎裳微微挑眉,侧目看向她,“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宠着你吗?你情不情愿,还有什么不同?”
姿姿也跟着冷哼一声,没错,她就是仗着他“宠”她,爱“宠”不“宠”!
她也不理睬他答不答应,顾自说道:“一个叫清惠和一个叫清若的,爱办不办。”
阎裳眼中的怒气还未退去,甚至自己方才说出的话还仿佛余音未落,却顿了又顿,始终没有就这样直接起轿。最终咬牙对轿外宫人吩咐道:“捐200两银子给叫清惠和清若的还俗——起轿!”
被带走的太突然,姿姿甚至来不及跟夏扬打声招呼。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镇上很快就会有传言,然而她突然不见,连十五也被捉了回来,又只剩夏扬一人。
清若和清惠被一起带回皇宫,两人还处在惶惑中有些回不过神。于清惠只是顺水人情,于清若,是觉得她不太适合当尼姑罢了。
此时清惠坐在华丽的房间中恍若梦中,“我真的还俗了?这不是做梦吧?清,清心……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清若此时也抬起头,“是啊,为什么皇上亲自为你捐银还俗?”
面对这两人的好奇姿姿只是一脸郁闷,自己也忘记是第几次从椅子上坐起来,走到门口,耐心磨尽的朝房门一脚踹去——“开门!!”
门外传来一成不变的回答,“大人请原谅,圣上有令,大人不可离开房间。”
姿姿又踹了几脚泄愤,再一次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郁闷。清若和清惠被她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连方才的问题也忘记了。清惠有意岔开话题道:“啊!你们说我以后叫什么名字好呢?小时候家里女孩子多,爹爹根本就没给起名字,还了俗,我就可以自己起个名字了——清若你呢?”还俗的意外欣喜足够让清惠放下了以前对她们的敌意,况且她又不笨,在庵里她是大师姐,在这里她可什么都不是,哪里敢得罪姿姿。
清若倒是没变,依然怯怯的,“我是师父捡的孤儿,清若就是师父起的,没有俗家名字。以后……我就还叫清若。”
清惠鄙视的哼了她一声,依然处在兴奋中。关于俗家的名字她向往了很久,也早已思考过多时,“你们说,是如梦好,还是艳如?还是兰香?你们快说啊——”
清若低着头不吭声,姿姿扯扯嘴角,干笑一下,“你还是别改了。”
清惠颇受打击,她觉得这些名字很不错呢,过去在庵里每每有小姐姑娘来,她都很羡慕她们那些听来温柔妩媚的名字。
“清心,你把衣服换了吧。”清若弱弱的说着,这话她也不知说了几遍,阎裳临走时命人送来三套衣服,对清若说要她帮姿姿换上。也许阎裳已经料到姿姿的倔强,当时清若离他近些,就顺便嘱托了她。
皇上的话清若自然奉若圣旨,姿姿不肯换,她就一次次的劝。她和清惠都已经换号了衣服,第一次穿这么华丽衣服的清惠显得很兴奋,只是身着绫罗绸攒却顶着一颗大光头,姿姿可不认为这算是一种矛盾的美感——矛盾是有的,美感就免了。
“你们过来坐下。”姿姿拿了两条丝巾帮她们把头包住,这样一来虽然怪异,总是比刚才好多了。
清惠照着镜子看了又看,掩不住唇角的笑意。身后姿姿还在帮她整理着包头的丝巾,她从镜子里偷偷瞧着姿姿,小声问:“清心……那个大块头呢?怎么都没见他?”
姿姿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打趣她,“需要我给你做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