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同福隆长公主说这些日子要在府中休息,舒宜就又出门忙碌了。要让她自己说,她确实是个闲不住的命。
还是兵器坊,大军长途奔袭,已带走了不少军备,须得补上。偏偏年底吏部考评,宁国公世子忙不过来,转去先顾本职了,舒宜再次被拉出来帮忙。
走进一片叮当声的冶炼场地,干得热火朝天的工匠们都转过头。
“楚国夫人来了!”
“见过楚国夫人。”
乱糟糟一片问好声。
走来的工匠和守卫,不少手上脸上都有伤疤,还有腿脚不太灵便的,但人人身上都有一股精悍之气,目光很亮。他们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可靠老兵,因舒宜和闻岱的建议,被征召到兵器坊。
自从兵器坊设立以来,舒宜在他们之中声誉很高,望向她的眼神热情且崇敬。还有人特地排众而出,拱手道:“国夫人仁心,使兄弟们退伍后有处可去,又能强兵,我等实在不知如何称谢。”
舒宜忙摆手道:“诸位匠人妙手巧思,实非我一人之功。”
饶是她如此说了,还是在众人热情的介绍下走了一遍兵器坊。改装后的风箱有房子那么大,风箱后的炼铁炉紧邻着池塘,方便及时冷却成批的兵器。一路走来,便是流水般的生产线,生产线上人人挥汗如雨、井井有条,不多时,又一批闪着冷光的兵器出炉了。
舒宜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的风箱是不是还能改大些?风箱门还是用铰链的吧,虽耗费贵些,但开关方便,也不致砸到人。”
管事一口答应下来,派人飞快去寻匠人将这事说了,舒宜的其余建议也如此类。在这诸多官员都眼热的新设兵器坊,舒宜说话很是管用。
舒宜和管事约好,往后每三日来一趟兵器坊,见今日要做的事差不多做完,最后一次检查了近日要生产的兵器清单,转身出门。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舒宜还在想着事,就问外面街道上马蹄纷杂。她伸手撩开帘子,见一队禁军骑着马,往城外赶去,另有不少拿着长枪的步卒上街巡逻,见到行人都要拦下检查。
舒宜的马车也被一支小队拦下,士兵们见到马车后楚国夫人的仪仗,脸色稍缓,但还是客气但仔细地将车下、车后等死角处细心看过。
舒宜抬头看看天色:“出什么事了?大白天的,这样多的兵卒。”
突厥打进来也没那么快吧。
队首见舒宜严肃的脸色,压低声音,苦着脸道:“您还是快回府吧,估计长安要乱几天了,宫中有人逃出去了,正在满城搜呢。”
舒宜一惊,远远望着巍巍宫城。
皇宫中,数不清的飞檐翘角下,宫人和守卫们来来往往,忙得脚不沾地。
关押韦秉礼和白菡萏的宫室早被掘地三尺,仍是一无所获。侍卫队长跪在檐下,正跟皇帝回话。
“朕不听你说这些废话,朕只要你找出人去哪了,然后抓回来!”皇帝怒不可遏道。
卫队长头上现出豆大汗珠:“属下正在尽力找,羽林卫已按您的吩咐,全撒出去了,只要他们露出一点痕迹,就一定能被抓回来。”
王德小跑着上前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派奴才来报,她已下令闭锁宫门,许进不许出。昨夜和今日曾在各宫门、宫墙处上值的、巡夜的、还有负责看守过会昌伯和白氏的,共八百九十一人,都锁拿住了,这张名单上的五十三人是有重大嫌疑的,请陛下亲自过目。”
皇帝脸色由阴转晴:“皇后一贯雷厉风行,我很放心。让她先审,有任何发现随时报我。”
舒宜思来想去,索性带着闻曜和裴家几个孩子回了越国公府。若是长安戒严了,至少在越国公府屯的吃喝都更多,还能探听不少一手消息。
一会功夫,街上已空了大半,剩下的行人们也是急匆匆往家赶,只有来来往往的羽林和禁军驻扎在街上。好在闻岱掌羽林军的时候,将他们训得军纪严明,百姓如今并不很怕,街上才在肃杀中显出井井有条,不然还要忙乱十倍不止。
闻曜对军队比对家还熟悉,他和两眼放光的裴时玄并肩趴在马车窗上,给他指:“这是戟,这是环首刀,这是长刀,我在阿耶军中都见过。”
裴静姝静静坐在舒宜身旁看书。
第二日舒宜被皇后急召入宫,宫内气氛肃杀,宫人往来,一句交头接耳也无,更不闻笑语。庭院深深,沉寂一片,只有微风吹动地上落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皇后让舒宜入座,便道:“最近宫中忙乱,论理不当让你来,但多事之秋,其余人用着实在不放心,你又是女尚书,只得请你来帮我。”
“姑姑哪里的话,”舒宜在下首跽坐,问,“宫中可是查出线索了?”
皇后吐出两个字:“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