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愈来愈大。
海水肆意翻涌,吞天巨浪拍打海岸。
那些被尘封海底的旧事,也在此时,被浪无情翻出。
——“什么人?竟敢拦三皇子的辇车?”
——“殿下,是个小孩。”
——“什么赔偿?你这混小子,可别得寸进尺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好了,毕竟是个孩子。”他掀开车帘,笑意盈盈的,“你们莫为难他。”
他走下马车,干净的大手毫无迟疑,温柔地将小孩扶起。小孩许是多日未洗澡了,头发卷成一团死结,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殿下,你身子尊贵,怎可屈尊去搀扶一介市井流氓!”
“阿六。”他轻声呵他,那名侍卫顿时不敢吭声。
小孩见了他,心知眼前之人非富即贵。伸出手,那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我要钱。”
他哑然失笑,“小友,不知你要这钱做什么?”
“吃饭。”小孩的手并未收回,“给我钱,我就走。你这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应该不想被我这样的人缠上吧。”
他伸手擦去小孩脸上的灰,又问他:“年岁几何了?”
“什么?”小孩听不懂,疑惑地看向他。
他微微一笑,问:“你几岁了?”
“十三岁。”小孩回道,“我懂得可多了。你撞了我,就得赔钱。”
十三?眼前的小孩瘦骨嶙峋,看上去倒更像是八九岁的模样。
“十三岁,该是进学堂的时候。”他低声说。
小孩有些不耐烦了,道:“你废话那么多,到底给不给钱?你若是不给,我就赖死你了。”
他哈哈一笑,站起身,拍了拍小孩的头,道:“我不会给你钱。你且莫激动,我与城中承德书院的顾先生是为旧友,你若是愿意去他那念书,费用由我来出,如何?”
“读书有什么用,又填不饱肚子。”小孩嘟囔道,却是暗自心动了。
他又摸了摸小孩的头,转身上了轿子:“你若是想开了,便去书院找他。”
话落,他嘱咐左右:“走罢。”
“等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框我?”小孩大喊道:“你信甚名谁?我怎么才能再找到你?”
“三年后,你若是学有所成,便在除夕那晚,到江临城望乡桥下等我。”辇车渐行渐远,他悠悠的声音传来。
“你不能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就算死也赖上你了!”
谢必安本以为那不过是戏言一句。
却没想到三年后,真有痴人在除夕夜里,望乡桥下苦苦等待。
暴雨下了三天三夜,那人便等了三天三夜。
就在第三天,他被泛滥的洪水冲走,轻易夺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