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子里默坐了半晌,等候着老太师的召见。
按理来说,她初来乍到,不管是作为客人,还是作为孙女,都应该去拜会这宋府里的几位主人家,一是感谢他们的照拂,二是在他们面前露露脸,以后这几个月也能住得舒坦点。
谁知道她等了许久,从天明等到天黑,没把人等来,却等来了她的晚饭。
一整只的锅烧鸭,一盅奶白色的鲫鱼汤,一小碟芙蓉鸡片,一碗拔丝山药,一小碗莼菜豆腐羹,再加上一道鲜蘑菜心,菜还没进门,香味已经远远地传了进来。
云裳命人将那些碗碗碟碟的在屋中餐桌上放下,宋远知愣了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怪不得赵锡梁让她在宋府少吃点,原来是早知道这宋府的厨子厨艺了得啊!
敢情还真是给她寻摸了个好去处。
宋远知虽然对吃食这些并不是十分挑剔,皇家御宴吃得,野外烤个红薯也吃得,但美食在眼前,她也断没有亵渎怠慢的道理。
“小姐,需要奴婢为您布菜吗?”云裳问道。
“太……祖父呢?”她想了想,还是把憋了许久的问话问了出来。
云裳温柔一笑:“老爷去宫里赴宴了,从午后就一直没回呢。”
去宫里赴宴了啊……那就是和赵锡梁吃饭去了。想起白天城门口的那一场激烈的争辩,想着他们一群人在宫里觥筹交错刀光剑影,她顿时又觉得这顿饭索然无味起来。
那老太师不在,宋家的两位公子呢,听说还有三位小姐,他们也不必去拜会吗?
似乎是知道宋远知想问什么,云裳又说道:“老爷说了,您是未来的娘娘,身份尊贵,这宋府里的人是臣子,又多男子,多有不便,小姐就不必多去见礼了。”
是了,旧时的闺阁女子莫说是外男,就算是自家的亲兄弟也难见上几面,她便瞧着那只鸭子变得十分面目可憎,嘴巴微微开合,仿佛在说“哈哈哈,出不去,没自由,没了毛的凤凰还算是凤凰吗?”
以后就没自由了啊……
从这个精致舒适的囚笼,被花轿抬向另一个更精致舒适的囚笼,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直到此刻,她依然是举棋不定,命途里波涛汹涌,仿佛有一只手在牵引着她往前走,她越走越远,越走心里越空,再要回头,却已是不能了。
想着想着,那只鸭子又变了模样,俊逸的,爽朗的,乌黑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笑容清冽明澈,不知怎地,还带了一丝傻气,笑容突然收敛,瞬间又染上一抹怒色:“宋远知,别的什么,朕都可以同你玩笑,唯独这个不可以。”
那只“鸭子”如是说。
于是宋远知十分惆怅。
夜渐渐地深了,身处宋府最深处,本就听不太见外面的动静,此刻宋府越发地静了,那串风铃随风吹动的发出的“叮叮当当”越发地清晰。
忽然,那风铃的叮当声断了一下,继而发出更大的一声“铛!”
宋远知原本懒懒地靠在椅子里发呆,闻声猛地坐起来,示意云裳去将灯芯拨一拨,让屋内更加亮堂一些,自己则执了寒霜剑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
门裹挟着风声被粗暴地一把推开,撞在门后面的墙上,又往回弹了弹,连着两声巨响,一个高大的人影猛地冲了进来,把宋远知生生地逼退了一步。
那人抬起头来,却是一只鸭子……啊呸!却是赵锡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