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和走后没几日,李朝雄将儿子叫到跟前,语重心长道:“凡儿,你爷爷走了,我不知他当年为何极力反对我修真,但你要是有天赋,爹必定全力支持,哪怕把院前那几分薄田卖了换几株有益于修真的药草,也在所不惜。你早已年满十岁,后日正好是福安乡灵测殿一月一度的开放日,你去试试吧。凡儿,记着,无论成败,你都是爹的好儿子。”
“老爹,要不要这么煽情啊!不就是个灵测嘛。”
李朝雄拍打了一下李凡后脑勺,笑骂道:“你这臭小子!给我上心点!”
临去乡邑灵测,李朝雄让儿子顺带着粟放一起去散散心,两个孩子多去外边接触接触,望能用一颗童心唤醒另一颗,只因自粟家发生变故后,粟放似乎性情大变,整日里闷闷不语、目无神采。清晨,李朝雄路过粟放房间时,还见他一个人躲在屋里哭泣,倍感心疼,上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慰道:“乖,放儿别哭,不是还有李叔、秀姨,还有你李凡哥哥呐。”
“李叔,我想我妹妹啦!”原来,今日正是粟曼莹生辰,每年今日,粟放记得母亲总会在屋角点上一对红蜡,躲在房间里独自感怀、哭泣,偌大一个皇宫,还能记起那个出世不足月就离奇失踪的小公主生辰之人,恐怕就只剩下母亲一人了。只可惜此情此景,已成了回不去的过往,粟放抑制不住地思念起妹妹,思念起母亲,思念起粟家一大家子来。
让两人同去灵测殿,每每回想起来,李朝雄总是庆幸自己那日的临时起意,因为李凡在灵测完回村的路上突发怪病,怪病来得又急又猛,让人痛不欲生,幸好有粟放不要命地疯跑回村搬来救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料想这两兄弟将来定会相互帮持,患难与共,甚好!甚好!
在九州的每一座城市,甚至每一个乡邑上都会有灵测殿,只是规模、数量和开放日不一而已。福安乡上的灵测殿其实就是一间破旧的茅草房,都不知它哪儿来的勇气被人们称作“殿”。不过殿虽破旧,该有的功能却一样不少。
一般而言,乡邑级测灵殿,由于殿内主持测试之人灵力修为较低,测试灵阵灵石配给不足,故只能做初测,存在一定偏差,但偏差一般不会太大。
李凡祖祖辈辈居住的这片地方,明里归会真小国管辖,但实际上归属于一个修真门派——泽夕门。泽夕门是闵州域内第二梯队的势力,所辖疆域内有十多个小国,这些小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国家,不是独立的势力,依附于泽夕门,世代受其庇佑,他们的储君上位前须经得泽夕门认同后,方能登基称帝。泽夕门允许他们自由发展势力、拓展疆土,甚至发动战争,但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修真势力存在,所有修真力量统归泽夕门,对于每两年一次的童弟子招收更是如此。
童弟子招收关乎门派未来基石,只关注天赋,不看出身。
只要年不满十三周岁,均有机会成为童弟子,从此超凡脱俗,可谓一步登天。泽夕门辖内每个小国的招收事务,均由两名泽夕门长老全全负责,期间他们有权动用小国内一切资源,而具体到每个城邦则是由玄灵境弟子负责。
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来年开春正是泽夕门招收童弟子的大好时候。届时初次灵测中获得凭证的人,可前往就近城邦参加复选,当然对于天赋优异的童子,泽夕门不吝啬提供“上门服务”。至于事先如何得知童子天赋是否优异,自然归功于门内散落于千万乡邑的测灵子,他们主持乡邑上的灵测殿,并将灵测消息,第一时间如实上报宗门。测灵子一般为玄灵初阶修为,百年一轮替,因成为测灵子,可算作门派小功德,有机会聆听天灵传道,故而多为自愿,尤其是那些修为停滞不前的老弟子,当然也有被罚去偏远之地做测灵子的。而福安乡灵测殿的殿主正是泽夕门玄灵初阶弟子张以茅,修为停滞于玄灵初级多年,欲以百年时日换一次天灵点拨,初初算来已过三十载,他还负责附近数个乡邑的灵测殿。
乡邑灵测殿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高高低低,童子有说有笑,每月这一日便是灵测殿最为热闹的时候。只见殿门左侧虚掩,留一缝,仅容一人通过,每三人为一组,由灵童领着进入,出来的时候走侧门。而从侧门走出的童子绝大多数都沮丧着脸,耷拉着脑袋,仅有一个孩子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页纸,脸上露出小小心灵难以掩藏的狂喜。
李凡两兄弟随着队伍往前慢慢挪动着,快到殿前时,只见远处走来两顶官轿,轿夫个个身形高大壮硕,健步如飞,官轿却四平八稳,料想轿内所坐之人身份不低。待到眼前,一前一后从轿中走出两个锦衣少年。走在前面的翩翩少年郎,举手顿足间彰显帝王之气,身穿金黄色锦衣,袖口秀有一只山顶独啸的狼,更显一身贵气;紧跟着出来的少年,獐头鼠目,虽也是一身华服,但总觉有些不合身,身行卑下,唯唯诺诺地站在贵气少年身后,呲牙咧嘴地看着前方队伍。
正巧灵童出来叫人,轮到李凡、粟放和排在他俩前面的一个小男孩了。
“慢,他俩下一组吧!”那贵气少年指着李凡和粟放,对灵童说道,至始至终都没看李凡两兄弟一眼,仿佛这事儿与他俩毫无干系一样。
灵童显然之前没遇到过类似情况,有点愣神,而喧闹的队伍也安静了下来。
“凭……凭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粟放稍显紧张地说道。
“凭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远的不说,就凭我的那几个轿夫,行吗?”贵气少年冷冷地说,斜着身子向后看了看。
李凡对着贵气少年,故作惊慌,颤颤地说,“这么说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给你让路,让你先进去?”
“那是自然!”贵气少年眉头略微上扬,学着大人模样,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于吓住几个乡巴佬,虽没什么成就感,但气也略微顺了些。
“你可知我们在场的人中,可有这位一看就聪明伶俐、智慧过人的灵测殿灵童大人在,竟然连他也要给你让路,这似乎不太好吧?”李凡故意摇着头,拖长声音,阴阳怪气地说。
显然一旁的灵童还没搞清状况,看样子又似乎正享受着李凡的盛赞,亦或正使劲回想上一次被人当面夸赞聪慧是何时。“我刚才是没看到,他自然不用!”贵气少年有点气愤,竟被这个乡巴佬给算计了。
“没!看!到!这么大一个活人,你竟然没看到,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我两兄弟本是平凡人,没被放在眼里倒没什么,但你竟然没把灵童大人放在眼里,而且是如此聪明伶俐、智慧过人的灵童大人。要知道灵童大人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本人,哦……”,李凡故意顿了顿,挠了挠后脑勺,嚷道,“感情你这是没把灵测殿放眼里啊!没把泽夕门放眼里!”
贵气少年一时气急,憋得满脸通红,“你俩算什么东西,的确没放在眼里。我来此处是测灵,怎会对灵测殿无礼!”
“表哥,您消消气,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值得您费口舌,阿大、阿二、阿三你们三个去把他俩腿打断就行,今日灵测杀生不吉利!”鼠目少年刚说完,不远处三个轿夫面有愠色,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贵气少年,缓步朝着李凡走来,一边走,一边活动筋骨,只听得咯咯之声,越发让人心虚。
李凡情知不妙,对着粟放使劲使了使眼色,朝着正门方向嘟了嘟嘴。粟放早有领教李凡心思,扬口朝殿内连呼殿主,一声高过一声,像个老实巴交的孩子第一次做坏事,越发投入,越发有底气,“殿主上仙快出来,要出人命啦!”
张以茅挺郁闷的,听声音他早知谁来了,像他们这种寄身乡邑的边缘弟子,必须与当地城邦搞好关系,对会真小国也算熟悉。来的锦衣少年正是会真国三皇子,这次定是陪着母亲回乡省亲。说起他母亲原本是个宫女,不曾想被皇帝临幸,诞下三皇子,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此次衣锦还乡,带上爱子,正巧娘家侄子到了测灵年纪,想来三皇子应是一时兴起,陪着过来看看。
虽然会真小国的宋家皇朝在泽夕门颇有影响力,但若只是一个普通皇子还好,毕竟一朝踏入修真,仙凡有别,一个仙人还用不着去怕一个凡人,但听闻三皇子天赋出众,乃修真天才,早已被内定为泽夕门弟子,来年开春入门修行,成就不可量,这未来的大人物可不能得罪。因而张以茅故不作声,想等三皇子自行解决后,再跳出来收拾残局,这样既不得罪三皇子,又能保全颜面,可谓一举两得。至于那两个可怜的小鬼,可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不曾想,有个小鬼竟在外边大声呼喊,这回不出来也得出来了,真是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