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及半刻,几案左侧有侍婢奉匜。
&esp;&esp;谢宝因把嘴里已被嚼烂的亭奈果肉吐净后,厉声询问堂上众人:“女郎今日都与谁有过接触?”
&esp;&esp;玉藻也从堂外进来,低头报君:“李夫人清晨曾带女郎去过二夫人的屋舍。”
&esp;&esp;谢宝因眼眸微垂,呼吸渐重。
&esp;&esp;袁慈航在四月诞下了一名郎君。
&esp;&esp;李夫人来时,尚不明白是何状况,待听媵婢陈述完,笑而答之:“你如今是博陵林氏的宗妇,膝下怎能无儿郎,吴郡曾有世家夫人带家中女郎去生男之室,于无意中从盘中带回樱桃给阿母食之,乃生男子。”
&esp;&esp;谢宝因突然无力起来:“阿娘也是如此与阿兕说的?”
&esp;&esp;李夫人坦然无愧的颔首:“女郎随你这个阿娘早慧,大人所说,她已皆能明白,无需费心,孝心亦然。”
&esp;&esp;早慧。
&esp;&esp;随她。
&esp;&esp;谢宝因笑然,唇畔轻弯的那抹弧度中含着难言出口的悲哀:“仅此一次,还望夫人日后勿要再行此事。”
&esp;&esp;李夫人只觉她的善心足以感动人:“我听闻郗夫人已对此有所不满,难道你要以后日益失意,最后不得宠爱,因心生怨言而被厌弃?就如我一般?”
&esp;&esp;谢宝因向东怒视,然而浓长似鸦羽的长睫却轻轻一颤,言语间竟是浓浓哀戚之意:“如夫人哪般?”
&esp;&esp;玉藻迟速劝阻:“夫人慎言。”
&esp;&esp;李夫人在诞下孩子之后,阿郎便极少再去看她,恰逢女君那时又诞下六郎谢晋渠,妇人就以为根源在她所诞是女郎。
&esp;&esp;这是她痴狂的原因,或也是女君内心难以愈合的伤。
&esp;&esp;谢宝因看着盘中被嚼烂的果泥,心中一片汪然平静,寂然澄清:“不论是女郎或是郎君,我皆会宠爱,视为珍宝。我不需我的孩子带着这种冀望诞生与活着,也不要她们平生就如此过完,更不希望她们一生都心怀‘父母并不为我的诞生而喜’的抑郁之情,若林从安因此有侧室之子,有所新宠,我必会让之,绝无怨言。”
&esp;&esp;李夫人最后拂衣而去。
&esp;&esp;一直侍坐右侧的媵婢在去置换鑑中的坚冰时,与同为从渭城谢氏而来的媵婢玉藻私语了几字。
&esp;&esp;玉藻惊恐的看向于尊位跽坐的女子。
&esp;&esp;鸡鸣刚至,郗雀枝便来到居室门扇之外,细心询问侍立于此的侍婢,妇人今日安否,举止言行皆恍若亲子儿妇。
&esp;&esp;礼佛时,又与妇人一同跪于香坛,竭尽虔诚。
&esp;&esp;待诵完经,漏刻已浮数刻,将至清晨。
&esp;&esp;郗雀枝先一步于蒲席上起身,漫步至烛架前,从侍婢手中拿过香火,去佛像前点燃,然后横置于掌心中,以拇指与子姑待之
&esp;&esp;湿润的砖石之上,浅浅积着清澈见叶影的洼水。
&esp;&esp;两侧青草勃勃,白蚁成群绕高树。
&esp;&esp;忽又有踏水声传来,接着洼水激起白花。
&esp;&esp;一人,两人。
&esp;&esp;他们上阶后,右转入相通楼宇重屋的甬道,疾步走过数根圆柱,抵达这处屋舍群中最大的一间居室。
&esp;&esp;但又在室外停下。
&esp;&esp;由随侍先入内见告:“夫人,高平郡那边派遣了使者而来。”
&esp;&esp;萧氏坐在编有绮纹的竹席上,头上只有简单的金饰,靠着身侧的凭几,面南而望庭院,享用着侍婢用扇送来的冰凉:“为何而来?”
&esp;&esp;随侍如实应答:“只说是阿郎所命令的。”
&esp;&esp;萧氏闻言,掌心撑着凭几,慢慢正坐。
&esp;&esp;自前朝伊始,天下权势的分配便始终在变,以往能在天下这盘棋局中与各方势力的郗氏如今却急需用女郎婚姻来重新与其余士族架构起一条共同利益,试图重入权势纷争,使宗族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