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玄在一旁微笑,「先回房去吧,海蓝,再不去就真会发烧了。」
季海蓝轻轻颔首,对这个今晚才相认的哥哥绽露一朵清丽微笑。「谢谢你,哥哥,我先上楼了。」
语音一落,她翩然转身,脚步却一个不稳。
柏语莫眼明手快,立即伸手撑住她的细腰。「小心点。」他语气不善,心内却暗暗为传到他双手的热度吃惊。看样子她已经微微发烧。
她只是回首一笑,嫣然娇美。
直到她纤弱柔美的身影消失,柏语莫才重新将目光转向季悔玄,「进来坐。」
「不了。」季海玄摇头,「既已把梅蓝送到,我就放心回去了。」
「多谢。」
「你真感谢我带她回来?」他的语调彷佛在嘲弄柏语莫。柏语莫只能半带无奈地微微一笑,那微笑,有着不甘承认。
季海玄轻笑,眸子闪着异彩,「语莫,这是海蓝的相簿,你替我交给她。」
「相簿?」
「你一定不曾看过吧。好好看看,你会发现一些东西。」
柏语莫怔然接过相本。
「语莫,我这个妹妹从前的确做了许多错事,但现在的她已然完全失忆:姑且不论有一天她是否会回复记忆,我相信她有心改过。」季海玄长声叹息,「现在的她对从前的自己十分痛恨,一心想重新来过。你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给她机会表现全新的自己。」他紧盯着这个妹夫,「你愿意吧?」
「海玄」
「我相信你愿意。」他微微一笑,「你刚才看她的眼神己告诉我答案。」
「她真的对从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痛恨?」
「绝无虚假。」
柏语莫默然不语。
「那麽,我把她交给你了。」季海玄微微颔首,潇洒转身,「再见。」
柏语莫目送他那辆深蓝色的朋驰离开,怔忡了好一会儿,同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翻阅方才季海玄交给他的相本。
不晓得过了多久,柏语莫才从季海蓝的相簿中恍然回神。
他来来回回翻看相本好几次,一次比一次在每一张照片上停留更久,一次比一次想得更深、更远。
他在前几页抽出一张。
相片中的海蓝还是个青春少女,清秀脸庞却已无青春年华独有的神采飞扬,剪得短短的秀发衬得那双湛黑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那是一双焦点末落准任何人事物的眼眸,她看的东西彷佛不属於这个时空他曾见过那样的她,在他二十岁那年。
只不过当时的她,身上不是整整齐齐的制服,头发也不是这样一丝不乱,脸上的神情更不是如此平静淡漠。
那时的她,身上衫裙凌乱,发丝微湿,呼吸短浅急促,神色惊慌忧惧,眸子黯然迷惘。只有一点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就是她那对茫然无措的星眸,看的不是他或任何人,而是一个不存在於这个时空的某人。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笑容渐渐从她那张清秀容颜消失了吧。
还记得那时,她曾紧紧地攀附着他,面对着他却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絮絮叨叨一些他从来不曾理解的话语。是大雨夺去了她清明的神智吧,所以她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弄不清抱住她的男孩不是她所想的人。
开始的喃喃低语渐渐成了啜泣,在他以为她会伤心得晕过去时,她忽然收住了泪,用冰冷的语声朝他讲解超高深的热学定理。
大法则。他到现在还深深记得那个奇特的理论学说。
所谓的,是指某系统在热平衡状态下一点一点慢慢变化时,将其所吸收的热量以温度划分所得出来的值,也就是一种表示某系统中纷杂或无秩序程度的量。一个没有物质或热能出入的系统,它的是不可能减少的。
正因如此,它裹面的东西必朝纷乱的方向乱窜,总有一天崩溃坏死。
当时正念法律系的他听到这段话的第一个反应是茫然,「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