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最烦看见他们这些奴才被罚之后哭哭啼啼,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从那以后,沈均受罚之后一滴眼泪都不敢掉。
于是他侧过脸去,说:“可以了,停。”
明明不久之前还想着对他的沈均哥哥好,转眼又把人搞成这样,那一瞬陡然升起的悔意,让明焕自己都有些诧异。
他开始觉得有点乱,即使是最听话不过的沈均,也不能随着他的想法呈现出最完美契合的状态,任他去塑造。
即使是沈均,也是需要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的。
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达到标准,或许也不是沈均的错,而是需要自己更认真地重新引领他。
但要明少主先开口缓和气氛,那显然绝无可能。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也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小时候他看见他受伤,会问“沈均哥哥,疼不疼”,而现在他只会意味不明、别别扭扭地说一句——
“去上药吧,今天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沈均当然是以为主人既不愿亲自罚他,也不想听他解释了,惶急得蓄了满眼眶的泪水到底忍不住落下一滴,同时快速叩下头去,遮掩自己落泪的错误。
上天知道他有多想再爬近一点,拽住主人的裤脚,舔舐主人的脚趾,不停地磕头乞求听他一个现编的解释,不论主人相不相信,只要允许他停留一会儿,不论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但沈均知道此刻不能,也不敢。
沈均离开之后,明焕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天,沈均再度被允许出现在主人眼前时,脸上丝毫没有昨日受过几十次掌掴的痕迹,一张白皙俊秀如初的面容,却看得明焕微微皱眉。
他当然知道这是用得什么药,恢复极快,却会在短短的时间内遭受锥心刺骨、如蛆附骨的疼痛。
以前,他为了能够想玩就玩沈均,沈均受了任何伤,他都下令用最快能恢复的药,丝毫不理这会对沈均造成什么伤害。
沈均到现在还记着他制定的一切规矩。
真就是自己不说得一清二楚,这沈均的脑子就转不过来是吧?
明焕心里实在想抽他一顿鞭子,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点了点下巴示意一旁的沙发凳:“坐。”
沈均当然没有错过主人皱眉的表情,深怕主人动怒,连忙爬起来,挨着三分之一的沙发凳,肢体语言面朝主人展现恭顺地坐了。
“搬出去住,怎么样?”明焕话音刚落,就看见沈均无比惊恐的表情,于是他瞥一眼沈均的膝盖,说道,“你敢滑跪试试?”
沈均一听,心里即使惊惧不已,却还是浑身发抖地尽量坐在沙发凳上。
“主人……”沈均声带颤抖,“奴才知道奴才该死,不能让主人顺心满意,主人怎么罚奴才都好,只求您留奴才一条狗命,让奴才好好伺候主人,弥补过错……”这次他是真的控制不住了,泪水滚滚落下,“就算……就算您赐奴死都好,只要您不把奴才赶得远远的……奴才真的好想您,想一直待在您的身边……”
明焕一听,就知道沈均是误解了他的意思,索性将错就错,拿话去激他。
不是不相信他吗?不是怕他怕得要死吗?怎么给你机会又不肯离开哪怕一会儿呢?
“急什么?只要你不做出叛主和背叛主家的事,你放心,你永远是我名义上的私奴。”明焕故作大度地道,“沈均,我知道你很优秀,你就真的甘心跪伏在我的脚下,一辈子做一条卑微如尘的狗吗?
“回去当你的沈家少主,不仅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伺候我,还有的是人朝你摇尾乞怜,不好吗……”
“不!”
沈均骤然出声打断,音调高得让房中二人彼此都吓了一跳。
第一次在主人面前大声说话,沈均后怕得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许久,也没听见主人发话,于是哽咽着声,小心翼翼地请求:“对不起,主人。奴才可以跪下吗?”
明焕正等着他自己说下去,想了想 ,还是允准了他目前更放松的方式:“跪。”
沈均“咚”地一声跪下,水光盈盈的眼中盛满了迫切的赤诚,在这张素来刻意克制的脸上是少有的炽热,可见他有多希望面对的神明能够相信他。
“主人明鉴,奴才绝无二心。沈氏的一切皆由主家赐予,没有主家,何来沈氏,更没有沈均。
“正是因为奴才是您的狗,今天的沈均才会是优秀而出众的。没有您,奴才什么都不是,奴才但凡有一口气在,又怎么配不情不愿?”
沈均使用最古老又最庄重的礼仪,虔诚地稽首下拜,说出从有个人意识起就根治心底的信念——
“成为您最忠诚的狗,才是我的终身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