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桑宁早已习惯父亲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她向来不受宠,可偏偏父亲只有她和嫡姐两个孩子,所以即便不喜她,也不能不管她。
她低着头,心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怪她今日看书实在是着了迷,这才没把握好时辰。等身边丫鬟提醒时,柳青行都已经进了嫡母的屋子,她过于匆忙才会如此。更何况这是在自家,又何必拘泥于这些?
再者,说她便说她,非扯上她娘亲做什么?
只是心里头虽然不大服气,嘴上却还是乖巧:“惹父亲不快,是女儿的不是。”
顿了下,还是没忍住继续说:“女儿及笄那年便已分院独住,如今都五年了。今日之过实与小娘无关,父亲莫要怪她。”
“你竟还敢顶嘴?!你可知什么是孝悌忠良?!”柳青行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样一顶大帽子盖下来,柳桑宁仍旧面不改色,只是低着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这位父亲向来迂腐,她早已看透。
温氏在一旁劝慰,还给柳桑宁使眼色,柳桑宁立即低头一副受教的乖模样,这才让柳青行怒气平息了下来。
柳桑宁见状连忙上前亲自给柳青行倒了杯茶,冲他讨好地笑:“阿耶,喝茶。”
柳青行喝了口茶,心里头舒畅了许多,但看着柳桑宁还是觉得碍眼。
他将茶杯重重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后说道:“你今年也要满二十了,再这么待字闺中就真要成全长安的笑话了!我和你母亲会替你寻门亲事,这些日子你就给我安分些,给我在府中待着。”
柳桑宁听得脸色大变,当即就不干:“阿耶,我还不想嫁人!”
“你不想嫁人你想干什么?!”柳青行气得拍桌。
柳桑宁大声说道:“我想考官!”
“你一个女子,能考什么官?休要妄想!”
柳桑宁却梗着脑袋反驳:“大雍本就有女官,女儿并不是妄想。”
大雍的的确确是有女官的,虽大多数女官都在后宫当值,可也有极个别的女子是在前朝当官的。比如太医院有一位女太医,又比如国子监有一位女博士。只是这样的女官都是破格录用,并不像男子是走的科举或恩荫入仕。
但柳桑宁却觉得,既然大雍律例并未言明女子不许考官,那她试试又何妨?总归得等到报名时,她去试过了才知晓。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柳青行很是看不上小女儿这番做派,“此事已定,没有商榷的余地。你就给我在家老实待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柳青行补充一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柳桑宁惊了,她不可置信:“阿耶,你这是要软禁我不成?”
柳青行冷哼一声:“软禁又如何?不将你拘着,难道还等你再去坏了婚事?你的婚事能拖到今日,哪次不是因为你搞鬼?”
不由柳桑宁分说,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一开始柳桑宁还日日在府中堵柳青行,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非但没有说动柳青行。反倒是将他烦得发火,责令柳桑宁在自个儿院中禁足一月。这下可好,是连自个儿屋子都不让出了。
柳桑宁趴在榻几上唉声叹气,讲述奇闻逸事的话本子被她抛在一旁,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窗外天空,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丫鬟春浓从外头进来,两只手始终搭在身前,等到了柳桑宁跟前,才将手拿开,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献宝似的说道:“姑娘,这是最新的奇闻话本。上次姑娘说等这本出来了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你,还得给你留一本。那书局小厮见姑娘这些日子都没去,特来敲了咱们侧门。门房今日是廖媪当差,当即就差了她孙女儿报给婢子,婢子揣了钱就去买了来。”
丫鬟映红这会儿端着茶点进来,听到春浓的话笑着说:“你惯会讨姑娘欢心,咱们姑娘正是爱看这些个奇闻逸事。”
这奇闻逸事主要都是些他人游历各国的见闻。有讲民俗的,也有讲风土的,还有些会提及当地一些奇案,柳桑宁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
可今日她听到丫鬟们的话却还是提不起劲儿,满面愁容。
她开口问:“让你们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映红与春浓对视一眼,脸上笑意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