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止有个妹妹,小他三岁。
小妹身体孱弱,刚出生时又黑又瘦,听说像个小毛猴儿。
没错,是听说。
因为他从没见过那只小毛猴儿。
文止有些好奇,双手捧住脸,蹲在大堂前的楼梯上,侧耳听着身边打扫的嬷嬷们说话。
“我想去看看小妹。”
声音冷不丁落下,随后停止半晌,却没人应答。
他想了又想,过去许久才深吸口气,再次说道:“我想去看看小妹。”
灰尘随着嬷嬷的动作不断扬起,顺风直往文止的鼻子里钻。
“不行呢,公子。”
他有些呛,却懒得动了,只把脸埋进膝弯,听着耳边的苍老声音渐远。
“小姐将将诞生,身子不好,您命格有些凶,怕是会冲着人家。”
老妪似是觉得抱歉,只能苦着脸笑了笑,转身托着扫帚走得缓慢:“再等些时日吧,公子。”
“您听老爷安排吧……”
那时天格外热,文止的碎发被细汗濡湿,蜿蜒盘绕在细瘦的颈侧。
身边下人总是这种神情,这副说辞,就好像他身体里住着一只怪兽,无论是关着他,还是杀了他,都不会有人觉得好过。
天煞孤星。
三岁的文止还没能学会写这四个字,却在今日众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中,彻底顿悟了它们的意思。
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东西。
他五官皱起,指尖用力揪住身上的衣衫,一字一句地想着。
如此又是三年。
等到文家大院又值盛夏,等到小毛猴儿长成了能跑能跳的姑娘,文止却不想去见见她了。
今日天边暖阳炽烈,耳边蝉鸣声清脆不息,文止快步走在长廊里,清风拂面,却在拐角处吹来一个跑跳着的人。
文婉穿着一身浣花锦衫,面容白润,罗裙粉嫩明艳。
她仰起脸,歪头盯着自己的哥哥。
眼前人鲜少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她也不知道如何去称呼文止。
就好像文婉本来就没有哥哥。
可她不认生,倏地笑起来,自顾自地跑去文止身前,踮起脚,又亮出自己藏了东西的手心:“你看,很漂亮!”
文止垂下眼,视线瞥见她颈间跃动着的长命锁。
他面无表情,侧耳听着锁器与金玉碰撞发出的脆响声,再启唇问道:“你说什么?”
“翅膀……”
细汗洇湿文婉黏在颈侧的长生辫,她咯咯地笑,又将手往上递了递,兴奋回道:“它的翅膀很好看。”
那是一只死去的知了,黝黑的身体在阳光下透出些许光泽,三对足早已挺直舒展,薄翼也被投进长廊的光影打成斑驳彩色。
文止将目光从她颈项的长命锁上撕离,又看向文婉手心里的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