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沉沉的道歉,雨纪低着头不敢看秦朗的眼睛,她现在很难过,也很愧疚,因为自己,秦朗刚刚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朴素的道德观让她难以面对面前的秦朗,她更不知道如何去弥补自己带给他的伤害。她现在就像是个犯错事的小女孩,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搞砸的烂摊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
雨纪接连不断地道歉,泪水缀满脸颊,声音逐渐变成了沉闷的呜咽,头越埋越低。
可就算把头沉在地上,她也丝毫弥补不了自己的愧疚。
秦朗抬起手轻轻揉了雨纪的头,雨纪的发丝很湿润,被雨水打湿后连接在一起,像一匹黑色的锦缎。
“没事儿的,我们不都安安全全的活下来了么。”
可雨纪依然在啜泣,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嘴里不断嗫嚅着诸如“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语。
这就是她个人的困境了,这世界上的人犯错有两种,一种犯下错后会希望得到对方的原谅,会做一些事情想办法得到对方的宽恕直到被对方原谅。另一种是犯错后为对方弥补,他们也会抱歉,会做事情挽回,但他们的终点不是得到对方的原谅,而是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是完成了自己所认为的功过相抵内心才会得到安宁。
雨纪是后者,这就导致即使秦朗并没有埋怨她,但她内心的愧疚丝毫不减。但她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太弱小,没法给秦朗任何他需要的。这种纠结造成了这个原本开朗阳光的女孩现在如此痛苦的内心纠葛,这是她自己的困境,只有自己走出来才算解放。
秦朗捧起雨纪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依然看得清雨纪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此时这双眼睛噙满泪水,像是正在融化的冰晶,惹人怜惜。
“不要哭了,你没做错什么。”秦朗看着雨纪的眼睛沉声道。
“可是……”雨纪犹豫着想说些什么,可是有意识到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没有什么意义,更像是个拖油瓶,吐字也变得犹豫,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悲伤的时候,但自己又止不住泪水。
毕竟没有人是圣人,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是机器与贤哲。不过雨纪能意识到这点但却做不到是最要命的。她要是什么都意识不到,大可肆无忌惮的哭一顿发泄一通,可自己偏偏就能意识到。
秦朗没给她接着往下说的机会。
“这回我不欠你了。”
“欠?”雨纪双眼还噙着泪水,又有些疑惑,不懂为什么会是这个字眼。
“暴雨来的时候你救我一命,现在我还回来,我们两清了。”
秦朗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奇怪的有些可爱,明明曾经差点丢了命来救自己,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要故作坚强,明明救别人的时候丝毫不在乎奉献与牺牲。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问女孩为什么要救自己是对方的回答。
“你快要死了,我必须救你。”
救别人时如此的坦然,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想不开了呢。
秦朗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切入点来缓解对方的愧疚。关键就是“两清”。
当然这不仅是安慰女孩的话术,同样也是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找的解释,现在秦朗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命都不要了去救另外一个女孩,他其实是一个很利己又很保守的人,没必要的事不做、得不偿失的事不做、冒险的事不做,这三句常常作为他的人生信条被坚定不移的执行者。
如今却打破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就是还之前欠雨纪的一条命,但这个理由骗得了雨纪却骗不了他自己,他知道不止是因为这些,那又是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对方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不应该白白的死在这里,仅此而已。
秦朗啊,你是不是学会奉献了呢。
在与雨纪这个善良的人儿相处的过程中,你是否也不经意的被改变了呢。
朱灼耀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传来。
“准备出发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秦朗缓缓站起身,背部有些吃痛,流了些血,不过勉强还能站起来。
雨纪扶着墙慢慢站起了身子,走了两步突然又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腿被一颗巨大的铁钉划伤了,鲜血顺着伤口止不住的外流。
秦朗急忙拿出出发时顺手带上的医药盒,里面有一些绷带和消毒水,这还是雨纪给他包扎背伤时剩下的,出发时,他以防万一带上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给雨纪包扎好,但显然她是走不了路了,秦朗看了看怀里受伤的雨纪,觉得只能有自己背着。
“我背你,灼耀哥接着负责找路,你帮我拿着手电筒。”
说完,她把手电筒递给雨纪,对方还有点犹豫,还挣扎着想要试图站起来。
“现在轮到你欠我了,放心就被一小会儿,不是什么大事。”秦朗现在很了解雨纪,知道怎么最大化的减轻对方的愧疚。
雨纪闻言也不在犹豫,自己确实也不能走路了,经过之前秦朗的开导,自己的精神也从崩溃的边缘走到正轨。
朱灼耀看着地图往前走找起了路,秦朗则是轻手轻脚的背起雨纪,雨纪轻轻的靠在秦朗的背上。感受着背上温暖柔软的身体,秦朗紧跟着朱灼耀开始前进。
雨纪很轻,背在身上软的像水一样,雨纪侧着头,把嘴靠近秦朗的耳边,用为不可察的声音说了一句。
“谢谢。”
终于不是“抱歉”了。
脆弱又坚强的女孩,你是否也有所改变呢。知道如何接受别人的说善意,知道有时候需要的是一点感激,而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