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之声渐渐停止,郑来仪仰面躺在院中,睁开眼,发现她的手仍被他紧紧攥着,缓缓抽离出来。
她从不曾见过如此刺眼的月光,照得她眼眶发酸。一滴泪滑落下来,落进了土里。
又被他救了一次。简直是,太没用了。
「你怎么样?」身旁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郑来仪闭眼,紧紧抿着嘴唇,一脸的倔强。
叔山梧坐起身,转头看向她:「那两个鹘兵,是你杀的么?」
「是啊,」
郑来仪睁开眼,望着繁星璀璨的天空,声音冷如此刻的凉夜,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个被我用刀刺中后心,另一个,被我拉塌的横梁砸死的。」
叔山梧眸光微震,半晌连连点头:「……好丶好……谁教你这样不要命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同归于尽。」
他被她这副漠然无畏的样子气得高声:「坐以待毙和同归于尽,没有哪一个更好一些!」
郑来仪猛地坐起身来,动作太大,扯到那条断了的腿,一阵钻心的疼痛,双眼顿时红了,但她依旧理直气壮。
「怎么不好?!我的生死由我自己决定,不用你来管我!」
叔山梧的神情如同挨了一闷棍,说不出话来。
她看过来的眼神决绝而冷厉:「我郑来仪倘若再信你叔山梧一次,就让我死无——」
他猛地伸手,去捂她的嘴:「佛祖面前说话也毫无忌讳么?!」
郑来仪狠狠甩开他手,转脸看向废墟之中躺倒的佛像,冷笑着没有说话。
「不信我,所以一气乱跑,若不是那两个士兵留下踪迹,我都找不到你,你也不怕困死在这沙漠里——」
「不是你说般若寺……?!」郑来仪话说一半便住了嘴,看向那一片废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找错了地方。
叔山梧一时恍然,神色稍稍缓和了些:「是我的错,高估了你的方向感。」
他转头看向来时的路,「——你跑太远了,般若寺在悬泉驿向西二十里,陇西境内。这里已经是瀚海州地界了。」
「所以——」
他回过头来看着郑来仪的眼睛,眸光微动,「你本来是准备信我的,对么?」
郑来仪咬唇不答,一脸的倔强。
「算了,信不信不重要,下一次别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你的好兄弟护劼和田衡呢?」她突然开口问。
「被灌醉了,估计还没醒。」
她这才闻出叔山梧身上浓重的酒意,扬眉:「你不是不能喝酒?」
「是不喝。不是不能喝。」
他淡淡道,半晌又补充一句,「我没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