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字毫无章法,乱如狗爬,写得太难看了!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每晚回府让我教你,不出一年,保你技压……三军丶艳冠群雄!」
韶音这话倒不是吹嘘,她读书写字自在家中垫底,可是耳濡目染多了自然薰陶出了好底子和好品味,写诗作赋可,谈玄论道亦可,在建康城中那群衣冠子弟中都能糊弄个七七八八,教李勖更是不在话下。
眼前的将军似是已经窘极,只看着她不说话,她又说了一遍,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轻声答了句,「好,那就有劳你了。」
正在此刻,门口忽然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把守的门卒进来通传,「报!温衡丶卢锋丶祖坤丶褚恭等人前来拜见夫人。」
李勖坐直了身子,清了嗓子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韶音随着他走出书房,便见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七八个披甲壮汉已垂手侍立于明堂之中。
李勖似是对那位中年儒生颇为敬重,当先携着韶音走到他跟前,笑着与她介绍道:「这位是温平机温先生,如今一肩挑着军中主簿长史数职,实是我的良师益友,昨日为你诊病的温嫂正是他的夫人。」
韶音一听这话不由细细打量起这位温先生来,只见此人四十来岁年纪,容貌甚是文秀,眉眼不俗,神采非凡,颏下长须飘飘,手持一柄羽扇,甚有仙风道骨。
看着倒是与温嫂十分般配,俱都像是化外之人,好一对神仙夫妇。
「见过温先生。」
见韶音揖礼,温衡急忙回礼,口中连称不可,又与李勖道:「将军言重了,温衡惭愧。」
卢锋丶祖坤丶褚恭几个校尉也纷纷上前拜见韶音,虽个个都是粗声大嗓,却都神情坦荡,不似赵化吉那般猥琐看人,韶音便也笑吟吟地与他们回礼。
俄而忽听战鼓三响,接着便是阵阵急促的号音,原是大比即将开始。
卢锋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夫人驾临,仓促间只搭了一座简陋的遮阳观台,还望夫人恕罪。时辰已到,请将军和夫人升台观看!」
其馀众人闪到两侧,垂手静候。
李勖微笑看向韶音,极自然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第26章
此刻巳正,几千名将士已整齐划一地列队于校场正中,俱都神情肃然丶目光炯炯地望向观台的方向。早上为云层遮掩的日头破空而出,光芒照耀在他们的甲胄和枪矛上,泛出一层耀眼的银辉。
江风习习而来,刀叉剑戟的尖端发出啸啸之声,李字牙旗猎猎翻卷,除此之外,偌大的校场再无一丝杂音。
千军安静注目之下,韶音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扑通跃动的声音,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潮汗。
建康宫她去过,三公府衙她亦入过,王孙趋奉丶群臣瞩目早已司空见惯,只道是寻常小事。可此时此刻,于京口这荒凉军镇一方简陋的演武场上,面对着区区四品武将帐下的五千兵勇,她竟然有了一丝紧张之感。
这地方,这地方的人,他们身上那股与朱雀桥乌衣巷的温软华艳截然不同的气息,再度如长江巨浪一般将她席卷了。
李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适,脚下的步子放得更慢了些,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
韶音被他牵着一步步登上高台,馀光里只见身旁男子身材高大,侧脸棱角分明,他那隆起的眉宇丶悬胆般的直鼻和收束得紧峭的下颏连成了一道起伏的折线,像是雄伟山峦上险峻陡峭的奇峰,冷峻之下更有沉稳温厚的气度。
她看着他,忽然便觉得心神安定,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似有所感,偏头朝着她微微一笑,眉目竟是带着几分温存。
观台虽陋,倒也坐靠俱全丶吃喝兼备,对比将军本人那凑合的书房来看,已是极高的规格,可见底下人是用了心的。
二人坐定后,李勖朝着卢锋微微颔首,卢锋得令,当即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起了比试的流程和规则。随后,各部校尉发号整兵,准备接下来的对战。
韶音手遮凉棚,眯起眼睛,在丁部队伍之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此人丈八身高,看着几乎与李勖齐平,生得虎背熊腰丶一身凶相,腮边横肉随着说话抖动,上面一条长长的鞭痕宛然如新,正是那刁云无疑。
赵化吉被打了五十军棍,屁股已皮开肉绽,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榻了,李勖便准了他一个月的病假,丁部校尉暂时交由军候刁云代职。
韶音对此人的恶感不在赵化吉之下,见他如此这般耀武扬威更觉看不顺眼,皱着眉瞅了他一会儿便低声问李勖道:「那位刁军候的本事如何」
李勖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场下,闻言只是淡笑,「待到比试结果出来自有分晓,莫急。」
此刻场中已杀声震天,各部据守己方阵地,依照模拟的地势排兵布阵,俄而点将出兵,几方瞬间交战一处,兵戈激越,号角连营,侧翼包抄丶前锋直入丶佯攻诈退……队形变幻不定。
韶音开始还有些兴味,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渐渐便觉得无聊,开始四处张望起来。李勖见她如此,温言劝慰她再忍耐一会儿,「午间休憩时我带你去马场。」
韶音却是坐不住了,冲他眨眨眼睛,小声道:「李将军只管忙正事,小女子自便即可。」说着便拎起裙角,噔噔噔地跑下台去了。
李勖见谢候已在一侧迎上他阿姐,心下稍安,回头示意卢镝跟着夫人,之后方才继续观看比试。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