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身体怯弱,每到秋冬寒症总会发作,只能在院中静养,一入了冬,更是离不开暖炉炭盆厚重皮袄。
她每日着笨重冬衣窝在院子里,本就无聊厌烦,原还有女儿陪伴左右,可以宽解一二,可最近年关事多,沈思和沈冲皆不在家,若大一个沈府外加一间画馆,便落在女儿肩上。
微嫿这几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柳氏每每问起下人,便都说姑娘忙,姑娘在画馆,姑娘在对帐,姑娘在清货,姑娘在……
虽然也习惯了这四方高墙安静日子,可终究寂廖难耐。
此时女儿提起回江南娘家,那遥远而模糊的愉悦少女记忆又渐渐变得清晰,一帧帧地朝她扑面而来。
那个草长莺飞的江南,那个可以赏花听雨的江南,那个倚楼听卖花郎叫卖杏花的江南,比这风沙漫天万物萧瑟的京城,可好太多了。
如此一想,柳氏想要回去的念想便又深了几分。
微嫿瞧见母亲神色已有松动,继续劝道:「待父亲忙过再告假,我们父女俩一起去接您。到时候,您的身子养好了,定然风华更胜从前,父亲更加欢喜。女儿听说,夫妻之间小别胜新婚,你和父亲许久不见,定然……」
柳氏急忙啐她一口,「还未出阁的小丫头片子,说出这话也不害臊。」柳氏用手指刮蹭了一下微嫿的鼻端。
微嫿揉了揉鼻子,嘻嘻笑道:「那也是因母亲与父亲平日里浓情蜜意的,女儿耳濡目染,脸皮自然就厚了。
柳氏宠溺地笑了笑,眼前的女儿烛光映衬下,绝美至极,容颜肖似沈思。
想起丈夫,她心中不由柔软。
当年那个青衣探花郎,骑马游街,丰神倜傥,是多少少女的春闱梦里人,她原也不敢肖想那样的少年郎会成为自己的郎君。
可偏偏探花郎就选了她。
成亲之后,面对丈夫,她曾自惭容貌,可丈夫却对她深情款款,敬爱有加。
沈思曾与她玩笑,娶妻当娶贤,若要娶个貌美的,他大可不必,天天照镜子看着自己好了。
她又气又笑,要用手去捶他。
他却一把将爱妻搂在怀里,「沈思今生能娶到姝儿,实乃三生之幸,姝儿不可再妄自菲薄了。」
想来夫妻之间调笑打闹,竟是没少落在女儿眼里。
柳氏拍了拍微嫿的手背,微微笑道:「是我和你父亲不对,等嫿儿以后跟羽哥儿成了亲,得避开孩儿点。」
微嫿一双瞳仁一紧,随即又垂下眼睑,掩去那一闪而过的异色。
柳氏见她垂首不说话,以为她害羞,便笑道:「你刚刚调笑母亲,现在却知道害羞了,羽哥儿这孩子,我瞧着……」
「母亲,女儿不想嫁人。」她直接伏在柳氏的怀里,不让柳氏察觉自己脸色异样。
「女儿家大了自然要嫁人。」
「可我想像母亲那样嫁个有情有义只忠于我一人的郎君。」
「夫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