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喜欢。”
他当真喜欢这个名字。即使是十年后,林烨白与他兵戈相见,赤红双目里满是仇恨,他依旧喜欢。仿佛有了这个名字,他的未来就是拨云见雾,一片灿烂。
似想起什么,李晟寒微微俯身,嬉笑道:“那——既然你给了我名字,我也回赠你一个,如何?”
林烨白挑眉,来了兴趣。
“竹珏。”
“竹珏?”
李晟寒用下巴指了指他腰间的玉笛。
“烨白二字,颇有烈火之感袭来,通天弥漫直至白昼降临。竹屹立山头不倒,玉宁碎而不屈,不是与你很像么?”
此话一出,林烨白也愣了片刻。他未曾想到这般路径,此寓意竟超越了父亲的赐字。但是——
“多谢了。这字我甚是喜欢,不过还是得凭父亲做主。”他叹了口气,抿下一口酒来。
李晟寒表示理解。
随后他们谈天说地,风月,战场,嬉笑,废话,甚至哪个营帐的小兵解手忘了系裤腰带也在评价。
他们爬上山丘赏月。对于林烨白来说,这是第一个未与母亲一同度过的中秋。
“不过随父亲历练,真是我做过最有意义的决定。”
一旁声音接道:“或许这次也是我最有意义的决定……”
李晟寒有些醉意。他闭上眼,嘟囔些没有意义的词句。林烨白时不时回应他,声音却渐渐小了。片刻后,李晟寒转过头,见身旁人已是胸廓起伏,呼吸平稳。
林烨白浓眉齿白,在月光映衬下,肤色微亮,遮去平日几分粗糙。枕在袤银沙丘上,夜风拂过,李晟寒想起“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的呼吸又不受控制了。
他们方才肆意想象着一同游历。骑马江南,快意高原;带李晟寒看花灯,逛元宵,推寺门,拜佛陀。出世又入世,潇洒纵横,少年风流。
可是这些想象对李晟寒来说只是被牵扯的纸鸢,无法自在高飞。一旦忘形,就被细线拽回,重重回落。
那时,对于李晟寒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些愿望无论林烨白是否清醒,都是一场空。不过他不在意,他本就是活在想象里的人。
两只手紧紧攥着那只冰冷修长的手。他把头紧紧埋在臂前,似是在等待判决。
顷刻,那封决断书终于下来,韩吾的声音响起:“少阴之为病,脉微细。虽似无救,但还有些许希望。暂且先服用葱白,干姜,附子,再做定夺。”
李晟寒猛然抬头:“我去找。”
韩吾隐匿地一瞥:“不必。在下府中尚有药房,您在原地待在下取回,可先为林少将上药。”说罢转身离去。
李晟寒这才起身找到包扎的药物。林烨白身上遍布细小伤口,背后狰狞的痕迹不忍细看。刚才背他时,明显感到他身上已有几根肋骨断裂。
炭火噼啪作响,炙热的光线也无法让濒死的人面色回暖。李晟寒动作很轻,已经是习武之人所能做到的最轻——上药,缠好。几颗汗珠滴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药上毕,韩吾已煎好药端来了。
正当韩吾俯下身喂药时,李晟寒挡住他。
"呵呵……殿下,大可不必这么怀疑在下。"韩吾道,自己先喝下一口,眨眨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李晟寒点点头,这才接过药。
"静待一天。"韩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