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兄弟们在郡守的家里发现了什么?」
他一惊一乍地喊:「他奶奶的,上百斤粮食!堆了山那么高!」
「几百斤的粮食啊!妈的,那死老头子就这么锁在府里,不赈灾,愣是让外头的人饿死!」
大张着嘴说完,柳长年冷不防瞧见了济善。
济善换了身柳丫头张罗来的衣裳,银白的锦缎,朱红的滚边袖子。
她披着长发,黑发从脸侧顺顺溜溜的滑下去,是一个恬静淡然的神情。
柳长年大张的嘴没闭上,他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济善。
那满是黑灰污血的脸上,竟然还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瞬间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下头。
谭延舟低头翻着城防图,忽然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停了,他抬头一看,哭笑不得地抓起案上的笔,兜头扔到柳长年脸上。
「回神!」
柳长年瞧一眼谭延舟,瞧一眼济善,嘴上磕磕绊绊的:「那,那粮食,咱们怎么办?」
济善在柳村也呆了半月了,然而不仅爹没见过,儿子也没见过。
柳长年始终跟招来的兵混在一块,今日突然撞见济善这幅模样,是头一回。
那日在帐里不能算,他当时满眼仇恨,别说是济善,嫦娥来了都看不见。
于是他跟谭延舟汇报得很忙活,眼睛看着,嘴上说着,脑子里还想着。
济善毫无波澜的坐在那里,跟尊像似的。
她不怕人看,从来都是人看她的,各种目光都有,自下而上,不稀奇。
而谭延舟,也没把她当个不好见人的闺中女儿,自然而然的把城防图递给她,他道:
「郡守不赈灾,你赈。开仓放粮。」
柳长年眼睛一下子在谭延舟的脸上集中了:「啊?我赈什么灾啊?」
他嗓门又大起来:「他们的父母官都不管,上阳人关我什么屁事?!」
「攻城的为了白山军攻的,粮也是为了白山军的大伙弄的。咱们自己吃不就得了,还给上阳城里的人吃?」
「上阳人杀我爹,我恨不得把他们都——」
谭延舟曲手在桌面上狠狠一叩,打断了他:「难道你爹是上阳的百姓杀的?!胡涂!」
「进城之前,他们是上阳人,进城之后,他们便是你的百姓!」
「投奔白山军的那些老百姓,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饱腹?他们吃了你的饭,难道还会同你作对?」
「你自己想想清楚!」
柳长年闭上嘴,很不甘心的在原地晃着身子。
晃了半响,他才灰头土脸的道:「……那就这么着吧!反正我爹走之前跟我说过,有什么事,都听谭兄你的便是。」
谭延舟叹气:「你爹没了,你还在,他一手拉起来的白山军还在。」
「你不可任性妄为,要做出个名堂,给你爹的在天之灵看。」
柳长年这回低眉顺眼了,恹恹地:「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