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只能眼睁睁看着恶灵啃上自己的血肉,他匪夷所思地远远瞧着阿九:「不……不可能,你不是九儿!你不是她!」
「那你又是东方玥么?你还是季无玥么?」说话间,阿九已闪身来至昭帝身前,眸中是明目张胆的杀气与恨意,「你早在杀害至亲之时死了,早在下招摇山时死了!」
昭帝散落的头发骤然变成银白,声音也跟着苍老起来:「不……你说得不对,这个世界,弱者本就该为强者让道。」
阿九在昭帝面前幻化出一面镜子,嗤笑着:「你快自己看看,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若是没有夜无炁,你早就变成一捧黄土了。」
阿九再度雪上加霜:「你,季无玥!永远都比不上季无尘,生的时候不能,死后更不能。待你死后,整个大昭的人,都会知晓你的罪行,无论你死后千年万年,世人都会唾骂你,这何尝不是一种永垂不朽呢。」
听得阿九的话,昭帝本就惊得几欲掉出来的眼珠,在看到镜中衰老得可怖的自己后,更是颤抖得令他不敢再直视。
他抓起周身的雪,歇斯底里地砸向那面镜子:「拿走!拿走!这不是朕,朕不会是这样的……」他语无伦次了半晌,才道,「夜无炁,夜无炁呢?是不是你,挑唆他收走了朕的灵力?」
漫天的风雪开始散去,阿九又恢复成一身素衣,看上去温婉却华贵。她看着昭帝的眼神,只是在看一个做了错事而不知错的父亲,痛心疾首。
不知为何,昭帝的灵力又开始在体内流窜,看着阿九,恍然只觉方才是什么迷惑人心的幻术。
「父皇,收手吧。」阿九俯身欲拉起昭帝,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悲伤,「请您放过临安城的人,放过整个大昭的人,九儿陪您找一个与世隔绝之地,重新来过,九儿定会一生孝敬您。」
可昭帝不知的是,在国师府正殿内,如今已聚集了朝中大小官员,有些胆子大的百姓,也随之混入其中,正瞧着金色浅滩中,上演父女相逢的一幕。
昭帝有些许失神,他拉住阿九伸过来的手,但就在起身的瞬间,他手中带着四溢的黑气,掐住了阿九的脖子。
王朝在外面急得直跺脚:「我就说阿九怎么可能敌得过昭帝,那可是大仙师啊!大仙师!」
朝廷中围观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其中的几朝大臣,皆识得九公主,也晓得那是陛下最深爱的孩子。可如今,父女重逢,做父亲的为何要对其下死手?!公主说的请陛下放过临安的人,放过大昭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只见阿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流过昭帝的手,凝结成冰碴又碎裂飘摇落下。
她泣不成声:「父皇,您杀了阿九,杀了所有您最亲近的人还不够么?百姓如果都死了,大昭将不复存在。人都是会生老病死的,父皇您方才也见了您老去的模样,那才是人生常态呀,所有人都一样,您有何需强求?」
「闭嘴!」阿九的话无疑又刺激到了昭帝,他怒斥,「你根本不懂朕的宏图大业,朕的血缘至亲又如何,整个大昭的人命又如何?只要能让朕长生,与天地共存,这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父皇……」阿九的声音已变得微弱沙哑,整个人也有气无力瘫软下来,「即便您再杀九儿一次,九儿也不会恨您……九儿只希望,您莫要……再造杀孽……将来死后,才不会……」
「朕不会死!」昭帝打断着,同时加强了手中灵力,「九儿……能成为朕提升修为的饵料,你便也死而无憾了。」
浅滩之外,王朝暴跳如雷:「这还是人么?!」他幻化出有情,朝着浅滩一顿猛击,可除了涟漪阵阵,除此之外毫无反应。
朝中众人有的已被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幕,震慑得腿脚发抖,瘫软在地。被他们奉为千古一帝的人,竟要他们所有人的命!几百年来,让大昭不断壮大,为的只是他个人那离经叛道的宏图壮志?!
王朝忽地灵机一动,看向了手腕处颜荼给他套上的生死符,不辞告诉他,以灵力催动三次,可化万险。
他试探性地在指尖聚起灵气,触上那黑色纹路,心中想的是要将阿九从那什么破锁杀阵中带出。
颜荼的声音兀自响起,空灵地充斥在整个大殿中:「你的心愿,我听到了。」
认得颜荼声音的三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祁珩摸着手上并没有的鸡皮疙瘩,道:「我那替人害臊的毛病又犯了……」
瞬息之间,金色浅滩上荡开层层蓝色光晕,其间白色梨花蜿蜒盘旋升空,美得如梦似幻。紧接着,被冰雪覆盖的寝殿自浅滩中拔地而起,须臾间又消散于无。
昭帝掐着似是没了声息的阿九,王朝第一时间冲上去,季言心等人紧随其后。
王朝手起刃落,令在场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的有情在昭帝的手臂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直流,因为疼痛,昭帝下意识松开阿九,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王朝:「你是何人?为何能伤得了朕!」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将他砍伤,他甚至连撤退的间隙都未曾有。
王朝接住阿九,还不忘朝着昭帝怒骂一句:「我是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