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临江皱了皱眉头:
“这可真够奇怪的……你说过玉蝉姑娘是一直贴身侍奉庄主的人?为什么好端端地庄主要打发她们离开?莫非因为她们在玉沉水榭看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
莺歌仍然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道……就连玉蝉姐姐她们离开,也是燕舞告诉奴婢的……自那以后,燕舞就变成了每日去玉沉水榭伺候庄主的人……”
百里临江还想接着问,燕舞有没有在玉沉水榭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却立时脸色骤变——
莺歌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就连温别庄,也惊讶地回过头来——
他们都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极为缓慢、悠长,像是隔着什么坚硬厚重的东西传来,有气无力、微弱而绝望。
隧洞的尽头像是有一点光,从上方的某个缝隙透露进来。百里临江模模糊糊地看见那是一个死角,仿佛高高低低堆着许多东西。莺歌行路不稳,脚下一绊,哎呀一声,手里抓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惊声尖叫:
“人头!”
“贵客来访——蓬荜生辉——”
那物被抛出骨碌碌滚了老远,在黑暗中发出喀喀嘎嘎的怪声,用锈哑了的嗓子不断重复着枯燥的词句。百里临江一惊,这是怀璧山庄的迎客木人,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念头随即闯入他的脑海,怀璧山庄的吊桥修缮日常是靠这些木人完成,若是这些木人被丢弃在这里,莫非——
莫非吊桥的破坏,是有人有意为之?
莫非破坏吊桥的人,也曾经进入过隧道里?
这漫长黑暗的隧道,又究竟通向哪里?
“啪”的一声,温别庄在手头拈了一星冷火,将周遭的环境照得一清二楚。山庄的迎客木人被拆卸得四分五裂,躺了一地。隧洞四周本是泥土和岩石,然而那些岩壁之上仿佛被什么利器刻画出无数条疯狂的痕迹,每条刻痕皆深入岩石三四寸许。温别庄见到那些刻痕,眼前一亮,伸手去小心触摸,口中喃喃道:
“不愧是听霜剑,果然是绝世神兵,锋利如斯……”
“这是听霜剑刻出来的痕迹?”
百里临江仔细看那些刻痕,见有些是毫无意义的划痕,有些则是不成章法的残破词句,有些则是潦草凌乱的词句反复题写,仿佛是人在极为疯狂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妾有罗裳收奁中
曾高台为君、舞春风
秋风未识旧人面
尽吹去、鬓边残花乱
问谁解情字
昔日痴儿女、恍南柯
醒者却笑梦者痴
泣鹃血、君心知不知
那阙词旁边,仿佛被人用尽全力般刻入石壁中,连书了几个硕大的“恨”、“恨”、“恨”。百里临江一惊。
他又听到了那个重复的咚咚咚的声音。
“是那个铜人发出来的!”
角落里立着几个铜人,皆是女子形态,装束、面目无不栩栩如生。莺歌大着胆子走上前,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忙捂住嘴:
“这——这不是玉蝉姐姐吗?”
那铜人身着婢女钗饰,眼睛大睁着,双手在胸前合十,表情仿佛在祈求着什么。百里临江抽出腰中宝剑,在那铜人面上一斫,顿时将铜层一削两半,露出下面的血肉来。那女子早已死去多时,了无生气,只因被封在铜人之中,尸身不曾腐坏。
莺歌惊恐地看着百里临江。若是玉蝉早已死去多时,那铜人里的咚咚声是如何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