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少民夫的伤亡,督战的清兵已经不能再随意射杀停滞不前的民夫,而是在箭头上包上棉布,沾上染了红色的石灰,等到归营之后,再将这些衣服上沾了石灰的民夫,十一抽杀。
此时,多铎正站在民夫连夜垒起的土坡望楼之上,虽然已经连续看了五天,但再次面对这样的城池防御工事,他还是不由得心颤胆寒。
这绝对不是他在辽西,陕西看到的那些关隘可比的。
那些关隘固然高耸巍峨,但只是样子唬人而已,真的攻打起来,远远没有这座重重叠叠,相互间还能掩护的城池麻烦。
耿继茂前日也已经传回了扬州的军情,扬州城的城防规模虽然要小一些,但同样是里里外外好几层,同样的锯齿状墙面,绝对也是难以攻下。
而且,和凤阳城一样,扬州城也散着坚不可摧,严整肃杀的气势,多铎甚至可以从耿继茂传回的军报中,感觉得到那种深深的绝望。
他现在看着凤阳城被炮击之后的样子,看着那一高一矮,两道土墙上站岗执勤的明军士兵和那些飞扬起舞,好像是在朝他示威的旗帜,心中便烦躁不已,更是想起来每次激战,必定会出现的龙旗,恨不得杀几个人泄愤。
这狗日的明帝,怎么会如此难缠,还如此嚣张!
可凤阳城驻扎重兵,明帝亲自坐镇,多铎根本无法绕过。否则,他就必须要留下两万精锐大军,才能确保粮道的安全。
如此一来,多铎只能以剩下的三万精锐,带着几万降兵去打扬州城,他不敢冒这个险。
这种情况下分兵和孤军深入,都是兵家大忌。
而且,清军对于扬州城,几乎没有任何一点了解,耿继茂也只是带着一小队人去打探了些消息而已,还没完全摸清楚城防和驻军的大概情况,谁知道那里是不是比凤阳还要难攻?
“王爷,再多派些兵马继续攻,说不定明军就顶不住了,前几日也是打到这个时候就撤,不如多打一阵,等明军的那些火炮不好使了,咱们推着盾车攻上去,架起云梯,便不难了。”
尼堪看着今日第一批冲锋的盾车还是一样,没能取得什么进展,就已经被土墙上明军猛烈的炮火打得支离破碎,马上就要败下阵来了,顿时急切道:
“若是又这样退了,对我大军的士气,亦是一种打击呀!”
不过,尼堪看起来焦急的神色中,又隐隐有些兴奋,语气中更满是跃跃欲试,和久久无语,脸色难看的多铎,博洛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对这场仗很有把握。
“今日只是再试一试明军的虚实,让明军放松警惕而已,这轮打完就让他们立马撤下来。”多铎稍稍犹豫了一会,并没有同意,他很担心伤亡过重。
“可这样岂不是又助长了明军的气焰?”尼堪满脸不愤,随即反问道。
他虽然只是贝勒,但年纪比多铎还要大一些,这几天都在打憋屈仗,城中的明帝没有一点被围的自觉,屡屡升旗挑衅,他哪里还忍得住?
不过,尼堪从军的时间却比多铎要晚一些,辈分也差一轮,在军中的地位,自然完全无法和对方相比,战功又不显,多铎也看不上他。
“孔有德,你此前在登州学过,擅用火炮,你来说说看,如此猛烈的炮火,这凤阳城能不能破?”多铎没有回答尼堪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了孔有德。
他今日把孔有德一起带来,便是想让对方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以便统一军中诸将的意见。尼堪代表着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更是军中很大一部分将领的看法,否则他也不敢当众质疑多铎。
“这凤阳城虽然坚固,看似毫无破绽,攻无可攻,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孔有德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道:
“贝勒所言,确实有一定道理,红衣大炮每射三轮,就得停下散热,一个时辰,也不过射十几次,那些弗朗机炮,射久了,同样会威力大减。
但明军枪炮火药都不缺,贸然攻上去,恐怕也很难取胜。除了顿兵长久围困,诱其出击之外,其他的都绝非上策。”
其他人原本听了前面的话,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以为孔有德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但没想到对方最后说出来的,也不过是这些早有定论的东西,一时间都不由得有些失望。
多铎其实也知道,对于这样的坚城,笨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围点打援或许才是破局的关键。
毕竟,要是真的想要破城,仅仅靠那十多万抓来的民夫,如今看来是远远不够的,就算用十万人把那些坑洞,壕沟都填满了,土墙也还需要人去攻,这些都得是精锐的甲兵上。
“这城不管多坚固,里面的粮食总还是有限的,更何况里面不仅有数万战兵,还有成千上万的民夫,骡马,这么多人马的吃喝,再多的粮食也有被吃光的那天,粮食一少,军心便乱了。”
孔有德其实心里也开始害怕了,明帝能收拾耿仲明,必定也能收拾他,他不愿八旗兵消耗太多,甚至让他的兵马白白消耗在攻城战之中,随即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