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勉及时地托住卢一清的手腕,「夫子何须多礼。」触摸到卢一清虚浮的脉搏,喻勉的心微沉,他知晓卢一清已经时日无多了。
「大人心中…还有礼吗?」卢一清干瘪的手指抓住喻勉的手腕,他浑浊的双目牢牢地盯着喻勉,声音喑哑:「帐外七万军队整装待发,想来只待大人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踏入上京,敢问大人,你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喻勉淡声道:「夫子,我不是白家的人,到底没那等忠心,我也非左家门生,不行君子之道,我所为不过是想尽快稳定朝纲,你若是来说教我的,大可死了这份心。」
卢一清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厮着急道:「老爷…」卢一清扶着小厮的手臂,努力瞪大眼睛直视喻勉:「你到底想…」
喻勉亲手为卢一清倒了杯水,缓缓递上前,「夫子,你可认得他?」他语调平静。
卢一清顺着喻勉的目光看向一旁,他看到一个抱剑的青年,模样有些眼熟,竟然有些像从前的六合司都督…想到这里,卢一清差点腿软摔倒,他瞠目结舌道:「他是…裴都督。」
曾经杀人如麻的六合司首领。
裴既明眼神淡漠地扫了眼卢一清,继续当自己的木桩子。
「夫子无非是怕我有不臣之心。」喻勉开门见山道:「我不妨告诉夫子,若我有此心,他的剑已经砍上了我的脖颈。」
卢一清顿了顿,而后他看向喻勉的目光复杂起来,「先帝让他监视你?」
喻勉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卢一清有些替喻勉难过,喻勉身为乌衣案的幸存者,先帝到死都在怀疑他,而非愧疚居多。
喻勉低声道:「夫子,我领兵入京并非想胡作非为,我不想步白家军的后尘,上京也缺一个主持大局的人,而这个人只能丶也只会是我,我会让大周重新安定下来,而大周也只会是大周。」
「罢了。」卢一清低叹出声,他用力闭了下眼睛:「你心中有数比什么都强,我老了…是时候告老还乡了…稍后我会修书一封,向圣上告知你的入京缘由,你且…去做吧。」
身为三朝元老和雍州太守,卢一清素有名望,他的支持能为喻勉的抗旨不遵减少许多阻碍。
送走卢一清后,裴既明看向喻勉,问:「你何时也学会卖惨了?」
喻勉满意地看着手中的陈情书,不以为意道:「本官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你提起乌衣案让卢大人对你心生怜悯,又搬出我这把悬在你头顶上的剑,卢大人自然会心软,喻大人真是好算计。」裴既明直接挑明喻勉的心思。
「过奖。」喻勉看不出情绪地勾了下唇角,而后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缓缓道:「本官之所为不及左三的万分之一,说起卖惨,左三才是精于此道。」
裴既明心直口快道:「所以你就心甘情愿地躺下了?」
「……」喻勉一记眼风扫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问:「言砚跟你胡言乱语的?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裴既明理所应当道:「这有什么?两人心意相通,当行周公之礼,我们身体好的,让一让他们也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