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哄着走到窗前,下一刻,小家伙果然安静下来,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起对面屋檐上的雪和站在屋檐上推雪的人。
姜幼安的眼神不禁变得更加温柔,轻轻晃起小家伙的拳头:「等你长大一些就让你去玩好不好?」
小家伙仿佛听懂了,听见这话忽然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自家娘亲「咯咯」笑了起来。
锦盘就在这时轻敲房门走了进来:「殿下,行李都搬进马车了。」
「嗯。」姜幼安闻声敛神,凤眸微垂:「吩咐下去,午后启程。」
锦盘拱手抱拳:「是。」
*
今日一早老驿卒便驾着驴车带孙女进县城去采买年货了。
临近黄昏,祖孙两人带着满满一大车菜肉粮食回来,却发现原本挤满人的驿馆忽然空了,驿馆内外的积雪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看来太子已经走了。
老驿卒攥紧绳子勒停驴车,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五感杂陈:「盼丫头,快去柴房看看。」
那群畜生这段时日一直关押在柴房,太子虽然允诺会将他们带回长安,可没有亲眼看见那群畜生从这片土地上消失,老驿卒始终无法安心。
「欸!」小姑娘应声,跳下马车飞快跑去柴房。
可当她穿过膳堂靠近柴房时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坏人欺辱她伤害爷爷哥哥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万一太子殿下没把那些人带走……
念头闪过,她脸色忽白,整个人瞬间谨慎起来,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挪到柴房窗外,轻轻戳破窗纸往里瞧。
老驿卒这会儿也穿过膳堂跟了过来,见状心中一紧,二话不说便转进厨房拿起菜刀!
若那群畜生还在,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再让那群畜生欺负盼丫头!
这时孙女激动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没有!爷爷!他们不在柴房!太子殿下真把他们抓走了!」
闻言,老驿卒紧握菜刀的手一松,可他浑浊双眼里的愤怒却并未消退,太子带走那群畜生就一定会定他们的罪吗?即便定罪,那群畜生身后的家族又岂会善罢甘休?
「盼丫头……」老驿卒抬眸望向厨房门口满脸欣喜的孙女,眼中的愤怒渐渐化为悲凉,那悲凉之上却又溢满慈爱,良久,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孙女跟前,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忍下叹息道:「走,咱们去找你兄长。」
太子将那群畜生抓去长安了,不管将来如何,至少今年他能和孙子孙女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过年……
青年仍卧病在床,他方才便听见祖父和妹妹驾着驴车回来了,这会儿见两人进屋找他,脸上更是溢满喜色:「妹妹快来,桌上是太子殿下让锦月姑娘送来给你的药膏,说是这东西能让你的伤不留疤痕。」
小姑娘到底才十一岁,孩子心性,一听太子殿下竟给她留下去疤药膏,心情顿时更加雀跃:「真的?」
青年笑笑:「当然是真的,兄长何时骗过你?」
话落,他又看向祖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来,眼神坚毅道:「这是太子殿下写给赵大人的手谕,爷爷,孙儿想带您和妹妹去甘州。」
其实青年很久以前就有去边关参军的想法,只是爷爷年迈不愿离开原县,妹妹又太过年幼,他放心不下亲人安危,这才一直守在驿馆。
但经此一事,青年终于明白,若想保护亲人,他必须要一步步往上爬,要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有能力与那些畜生抗衡。
老驿卒闻言没有作声。
他低头看向自己缺了半截的腿,当初不愿让孙子参军是不想让孙子落得跟自己一个下场,更不想让孙子像他爹那样马革裹尸,最后竟还要背负污名。
可太子来驿馆那日清晨,为了保护孙女,孙子别无他法,竟只能在给那群畜生准备的早饭里下砒霜,若非太子来得及时,只怕他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
不知过了多久,老驿卒终于抬起头看向孙子,点头答应一家人北上:「但太子所留手谕最好不要用。」
思及当年恩怨,老人敲了敲拐杖提醒孙子:「咱们位卑言轻,莫要羼和那些贵人们的恩怨……」
青年默然,须臾,他将太子手谕又放回怀中,道:「孙儿明白了。」
*
正月初七,东宫车辇驶出延洲,入雍州境内。
延洲共有八县,自原县始,姜幼安每到一县皆会在当地官驿停留一日。
这一日或宣见县官或亲赴县衙,她丝毫不曾遮掩自己身份。
然而即便如此,姜幼安「以已诱敌」的计划却并不成功,数日来,东宫上下严阵以待,却连惹人烦的「苍蝇」都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