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出去打猎的时候,总是会用石头和树枝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留下一句“不准跑”才转身离开。
而他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了一身血肉模糊的伤——看来这头狼很被同类排挤。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一天,大黑狼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皮肉耷拉挒开着,深可见森森白骨。
他趴在常睡的那个草堆上,阖着眼眸,一动不动,若不是呼吸时身体还有细微的起伏,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凶神恶煞的狼看起来如此不堪一击——他已经命悬一线,无力阻止他逃跑了。
他没由来地感到莫名的难过——也许自己某天会一下子命丧虎口,也许会像这头狼一样,在孤独与痛苦中腐烂,除了一堆白骨,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走到洞口,离开前回头看了黑狼一眼,他能做什么呢,不会打猎,更没办法为这头狼疗伤。在丛林里受了重伤的动物们,结局都是必然的死亡。
黑狼似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幽幽地看向他。
“外面很危险,还是冬天。”狼突然开口道。
“……”
“等到春天,你再出去。”
“……”
“这里有我存下的食物。”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高高的干草堆和胡萝卜上。
“……”
“这里还有我残存的气息,在春天我开始腐烂之前,其他东西暂时不会靠近这里。”
他每说一句,都令他更难过——他每说一句,都令他从那双原本幽幽可怖的眼睛里,读到了哀哀的恳求。
他收回了离开的脚步,慢慢挪了回去。
第一次主动靠近这头狼。
他伸出短短的小胖手,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额头。
狼没有抗拒的意思,甚至温顺地接受了他的抚摸。
“你发烧了,很烫。”
狼没有出声。他扭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脖颈,示意他爬上去和他待一会儿。
他蜷缩在那里,与这头狼相互依偎。
似乎过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但他们都清楚,那必然的一刻,越来越近了。
因为狼的体温越来越低了,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可奇怪的是,他觉得他此刻宁静而安详。
又过了一会儿,狼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他。
“我有一个愿望。”
他的声音很沉静,也很虚弱。
“下辈子不做一条狗了。”
“你不是狼么?”
“我是一条……被遗弃的流浪狗。”
“为什么?”
“不想吓到你。”
“……”
“你不是,把我当做狼了么。”
“为什么?”
“狼”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费力地掀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和你……”
他的话没说完,在他汹涌的眼泪里,无力地阖上了眼皮。
一阵阵揪心的悲凉与难过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如同他怀里这具渐渐变得冰冷僵硬的身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