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干净冰冷的走廊,空荡荡,陆承舟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手机不停震动,他没有力气去接,他甚至没有办法回想从家到医院的半个多小时。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陆承舟半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等到邱羽和邱翡匆匆赶来,陆承舟转过脸望向他们,只能看到一片日光灯留下的黑色斑块,挡住了邱羽和邱翡的脸。
这样也好,陆承舟不想看到同情或者怜悯的目光。
“顾孟怎么样了?”是邱翡的声音。
“流产,正在做清腔手术。”
说完,陆承舟仿佛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邱羽认识陆承舟二十多年,第一次不敢去看陆承舟的脸,他怕自己也跟着崩溃。
麻醉师和护士将顾孟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医生告诉陆承舟,手术情况不错。
“这种小手术很安全,几乎不存在风险,等麻药劲儿过了,他就能醒。”医生摘下手术帽,用责备的目光看向陆承舟,话在喉咙里转了转,“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我第一次见怀孕还能瘦成这样的。”
“多大?”
医生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答复:“刚一个月吧。”
应该是在体检之后,陆承舟想。
医生看着陆承舟的脸,不再说什么,却也没有半点儿同情,她一看顾孟下体的状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只顾满足占有欲的alpha。
陆承舟不在意医生隐约的鄙夷,也没去看邱家姐弟的神色,行尸般走进病房。顾孟还在沉睡,身体淹没在病床的白色里,面目也像笼罩着雾气似的,模模糊糊。
此刻,陆承舟清楚,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是他自己亲手掐灭了最后一线生机。
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顾孟,只能呆坐在病床边上,看着顾孟没有血色的脸,营养液顺着输液管流进顾孟的静脉,会不会冷?
护士进来把恒温加热器夹在输液上,看了陆承舟一眼,没有说话,离开。
房间又变得死寂,陆承舟看着浊白的营养液一滴一滴坠落。
顾孟醒来,麻醉剂的药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陆承舟。”
“孟孟。”陆承舟知道顾孟只是因为麻醉没有完全醒,才会叫自己的名字,“孟孟……”
轻轻叫了顾孟两声,顾孟听完,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顾孟想坐起身喝口水,手却软得像煮熟的面条,没有一点儿支撑力。靠在椅子里的陆承舟迅速醒过来,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慢慢喂给顾孟。
“再睡会儿吧。”陆承舟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刚过十二点。”
“我睡不着。”顾孟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一点儿也不困。”
“孟孟……”
“多大?”
顾孟问了和陆承舟同样的问题。
“刚一个月。”陆承舟感到嗓子里长了很多根刺。
只有豌豆那么大,还没来得及被发现就离开了,顾孟想。
“陆承舟。”顾孟好像突然愿意跟陆承舟说话了,“那天,陆老先生问我,用肉体交换了重生的机会,就真的重生了吗?”
果然是这样的诛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