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行李箱整齐划一地并排在床边,顾随伸手摸了摸,顿时心下一动,小黑的拉杆竟然都被修好了。
“顾随!”王新风举着洗脸巾从阳台跑进来,“你觉不觉得好像比当抹布之前还更干净了点!”
“……”顾随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
阮述而随手把自行车塞进两辆摩托车的间隙,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处,就着手机屏幕的反光,小心地将里面工作服的衣领完全掖进去。然后,他按了对讲门铃的201号。
很快有人来接,但没有说话,直接开了大门。
阮述而双手在裤缝边蹭了蹭,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201的门已经打开了,舅妈站在门边,嘴角弯成一个僵硬的微笑:“述而来啦。”
“嗯。”阮述而抹了把额角的汗,刚刚骑车骑得有点急。
“直接给你发了短信,没在忙吧?”
阮述而摇摇头:“我有什么可忙。”
“别换鞋子了。”
虽然舅妈这么说,他还是脱了鞋子放在玄关,换了拖鞋才进去。
他有段时间没来了,室内的摆设和上次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那种整洁、单调又了无生机的感觉,每一次来他都如坐针毡。
“述而来了。”舅舅坐在客厅里,一手夹着烟,面无表情地打了声招呼。
“大舅。”阮述而应了一声,看见茶几上的杯子,茶汤的颜色都很淡了。
“坐坐吧。”舅妈在身后说。
“不坐了。”阮述而摇摇头。
一切仿佛定式,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作。
他们都在等。
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爷爷才颤巍巍起身:“也没什么,我就来送点自家种的菜。”
阮述而见厨房边上放着一个塑料袋,露出点土豆和白萝卜,白萝卜都老得开花了。
“行了,”爷爷拍拍膝盖,“我也差不多该回去开伙做饭了。”
阮述而把倚在门边的拐杖递给他,自从年初轻微中风后,爷爷的右腿一直有点跛。舅舅站起来,一只脚抬起来没迈出去:“述而,你等一下。”
阮述而有些犹豫地停住脚步,爷爷倒是神态自若地从他旁边穿了过去,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他往前走了几步。
舅舅深深吸了口烟,然后把半长的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你爷爷行动不方便,就不要总让他一个人出门了。”
“我知道……”阮述而又扒拉了下裤缝,“他闲不住,我劝不住。”
“你们有你们的苦,我们也有我们的难,何必相互折磨?”
“……我知道,舅舅,”阮述而勉强笑了笑,“我也不愿意来。”
“好好把你爷爷送回家吧,家里还有小朋友呢,大人怎么能都跑出来。”舅舅又摸出一根烟点上了,“上次说好最后一次了,这次又……”他停顿了一下,“真没下次了,你明白吧?”
“我知道。”阮述而也只能说这句话了,他飞快退了出来,换鞋子的时候瞥见舅妈隐蔽地拿出一个红包递过去,爷爷掂量了一下,收进中山装的前兜里。
他后脚刚跨出门槛,大门就在身后关上了。
下了楼,路边的摩托车都不见了,自行车倒在地上,轮子还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扶起来他跨坐在上面,踏了几步追上已经走出路口的老人家,保持着一米的距离龟速滑行。